谢霁眸色微动,随即调开视线,摇了摇头。
谢宝真追问:“那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还是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谢霁下意识抬手,似乎想比划手势,然而过往种种,哪是几个手势就能解释清楚的?
谢宝真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他的回答,悻悻垂眼,闷闷道:“你总是这样,我讨厌你这个样子。”
好像无论她怎么努力,都看不透谢霁的内心。
被‘讨厌’的谢霁张了张嘴,复又闭上。过了许久,他轻轻拉起谢宝真的手,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了几个字。
他的指尖在掌心游移,微痒,谢宝真忍不住蜷起手指,却被谢霁制止。
他坚定地将谢宝真细嫩的五指打开,露出白皙带粉的掌心,继续一笔一划无比虔诚地将那句话写完。半垂的眼睫,挺直的鼻梁,还有他轻抿的薄唇,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俊美。
不止是手,连心也跟着痒了起来,像是一根羽毛轻拂而过,乱人心弦,以至于第一遍谢宝真没看懂,于是,谢霁又耐着性子将那句话写了第二遍。
这次谢宝真看懂了,他写的是:我希望,你过得好。
这句话没头没尾,谢宝真眨着眼,不解道:“何意?”
谢霁只是笑笑,不再回应。
他好久没笑了,谢宝真很想将这抹转瞬即逝的笑容印在脑中刻成永恒……九哥大概不知道,他笑起来的样子有多动人。
“也不知道五哥找不到我,会不会着急。”
许久,谢宝真自语般说。
谢霁心底的阴暗驱散了不少,伸手朝下一指,问她:下去?
谢宝真轻轻‘嗯’了声,却没有动身,只下定决心似的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正视谢霁的眼睛,问道:“再过几日便是我的生辰,你可不可以实现我一个心愿?”
未料她忽然这么说,谢霁有些诧异。片刻,他认真点头。
“那好,”谢宝真直直地望着他,眼睛里映着长街灯火,美丽得不像话。她轻而坚定地说,“我的生辰心愿,一愿家人平安顺遂,二愿九哥与我重修旧好、和悦如初。”
一阵风袭来,撩动谢宝真脑后红蓝二色的发带,发带末尾缀着的小银铃也跟着叮当作响。原来不经意间,当初那个天真稚气的小少女已出落得这般玲珑有致、娉婷袅娜,像是吸足了阳光雨露的一朵花,鲜妍明丽。
可惜这样鲜妍的花朵,无法在黑暗中生存。
还未回应,谢宝真已站直身子前进一步,仰首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看在这是生辰礼物的份上,给个面子,不要拒绝。说实话,和你疏远的这些日子,我总是空空落落的,不曾有一日安心。”
谢霁的喉结滚动越发厉害。谢宝真在他眼里看到了挣扎之色,只是片刻,那抹挣扎归于平静。
他在心里做出了抉择,抬眼坦然迎视谢宝真。
正欲回答,只见一抹极细的火光划破夜空,如流星般朝花车的方向飞去。接着,只闻轰隆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如天雷乍起,震得地面都颤了几颤。
火焰冲天,横梁碎屑乱飞,霎时间如沸水入油锅,方才还热闹非凡的人群瞬间动乱起来,尖叫声、哀嚎声和推搡声不绝于耳,禁军执着长矛死死堵住四处奔散的人群,以免发生踩踏造成伤亡……
可根本没有用,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四散,整条街道乱得不成样子。
谢宝真也被那声巨响吓着了,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震出胸腔。反应过来后,谢霁已横身将她护在身后,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未知的远方,似乎在窥探什么。
“怎么回事?起火了!”
谢宝真伸长脖子趴在栏杆上张望,只见前方几十丈远的地方起了大火,春祭的队伍停滞不前,不知发生了何事。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火箭,射穿了酒坊摆在阶前售卖的大酒坛,近千斤的酒一遇到火,可不就爆炸了么!马匹受了惊,花车也翻了,连上头的‘四神’都不知是死是活!”
“别看热闹了,快走吧!”
“慢些慢些!这儿有孩子跌倒,求求你们别踩着他了!”
“禁军在此!听候安排,不要乱跑!违令者就地处罚!”
一时间哭声、喊声、救火声混杂一起,空气中充斥着大火燃烧的焦烟味儿。
“不好,淳风哥哥和七公主还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