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常在梨园厮混,未免是被困在京师中,自诩‘天下无敌’的孤独所致。可真要说他武艺高强到压天下人一头,也未免有些言过其实。
只是柳家人之前不许未成年的湘莲四处乱窜,只好将他困在京师,又不给他指明去处。一来二去,倒把好好一个少年郎,磨得心气也是少了半截。
京师的勋贵子弟,最会踩低捧高。柳湘莲这样的出身,要不是有这份武艺,也不会在京师过的如此潇洒。
辛耿见其一再作保,这才勉强答应了柳湘莲去扬州的事情。只补充一句,“你我有言在先,此去当尽心尽力。等回过头,我再碰到陈贤侄。必然问你在扬州的情况,若是听到半个不字,你往后也别在我面前晃悠,我觉得碍眼。”
见伯父说了重话,柳湘莲这才慌张拱手道:“伯父放心,侄儿绝不会误了陈家小哥的事情。我这就回去收拾一番,即刻动身。”
见柳湘莲急吼吼的就要跑出门,辛耿连忙将其劝住,“且住,再过几日林知府的家眷也要启程回去。你到时跟她们一道过去,也好沿途做些护卫。”
“是。”柳湘莲踩着门口的亮处一听,也就爽快应下来。见着辛耿的气色转温,又巴巴笑着上来讨笑。
他自幼没了爹娘,在家里也不是个省心的主,常惹长辈训斥厌弃。长久下来,性子不免有些独。前几年,也就是碰到性情豪爽、志趣相投的辛素昭,才感觉到些许情义。
柳湘莲敬重辛素昭,才更敬重辛耿。对此,辛耿也是知道。打过晚辈几棍,自然要安抚这小子几句。
“莲儿,你打小自由惯了。这样的性子,下去到行伍中,也容易生出祸事来。可你又喜江湖气,平日不爱读书作诗。如今年岁越见长,更该为以后做些打算。”
辛耿拉着晚辈的手,语重心长道,“如今扬州是个龙门场,这里出了一个礼部侍郎,又走出一个京营节度使。你的机遇,说不好,也要落在此处。难不成你还指望,将来继承那个国公之位?还是想看着,往日那些欺侮你的人,都爬到你的头上去?”
柳湘莲的出身,比起那些直系兄弟,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真要轮到他,柳家的男人都得死个干净,才有这种可能。他听明白辛耿的话,知道长辈是为自己好。感受到少有的关爱,这才心悦诚服道:“伯父,侄儿知道了。去了扬州,我一定好好办事。”
“回去收拾好东西,且等我的口信出。”
“是。”
送走了柳湘莲,辛耿又拿着林如海的家书拜访一趟荣国府。名义上是送信,实则也是上门拜一拜荣国府的排场。
他即将执掌京营十万兵马,林如海肯给辛耿自己的家书,也是为了给他一块敲门砖。他若不去一趟贾府,纵然有陛下的支持,下面的勋贵人家也只是口服心不服。
只拜访荣国府、绕过曾数任节度使的宁国府。又可以宽陛下的心,辛家若真跟贾家关系过密,那也是取死之道。
这里面的窍门,就是一个‘度’字。既要替陛下拿住京营,也不能让陛下疑心,更要让自己顺利上任,避免留下办事不利的坏印象。
以林如海的家书为由,真是适合的很。心中谢过林如海的美意,辛耿又备好一份厚礼,送给即将回扬的贾氏母女。
这也是此去的主要目的,一来借此告诉林大人,他的好意自家知晓。二来在扬州共事多年,相互间多有照应的时候。
在扬州的时候不好说,到了京师,两家人反倒好走动些。这就是离得远的好处,迎来送往的门道,也就在此处。陛下纵然知道,也不会怪罪。
他跟贾政的会面,倒不用多提。只说后头的黛玉接了爹爹书信,已经跟姐妹笑闹开。
“我要回家咯,我要回家咯。”
林黛玉是真的开心,她这一次出来已经有半年之多。贾府纵有千般好,也比不得扬州的寒舍二三间。
感受到林妹妹的喜悦,一旁的探春等人也是恭贺道:“可算是随了你的意。怎么,林姐姐这么高兴,可是怨妹妹们照顾不周?”
林黛玉轻笑一声,贴着探春妹妹坐下。两人今日都是穿了相似的淡黄色的长裙,又配着半臂石榴色衣服,贴的近了,更像是亲姐妹。
“就是姐姐妹妹们照顾太周到,才惯的我乐不思蜀。倒忘了,还有个弟弟在家中。我再不回去打他一顿,就怕他没好好念书,偷懒偷到天上去。”
她们今日还是在梨香院玩乐,宝钗跟宝玉自然是少不了。后者的闷闷不乐先不提,宝钗倒是坐在黛玉的身边,笑着拉住姑娘的手,“要我说,京师有京师的好,江南也有江南的妙处。见着林妹妹这般欢喜,也让我想起在金陵时的快乐。”
林黛玉一听,想起前番母亲点评对方的话。忍不住用手拉住宝钗,真诚又心疼道:“宝姐姐若是思乡心切,等妹妹回去后,就替姐姐寻些金陵的玩物,送来给姐姐玩乐,你看可好?”
这大概是林黛玉第一次看见宝钗失态。只见那张往日除了淡然和浅笑的容貌上,一时怔怔出神,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一会儿,宝钗才收拢好心情,笑道:“不必了,有些东西,看不到比看到好。你若是有暇,就替我跟琴妹妹说一声,让她多多写信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