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推开了那扇门。
一个熟悉而陌生的中年男人转身看向他,唐亦步则坐在一众观察用光屏间,被椅子死死禁锢在原地。光屏上满是季小满和余乐的影像。
“你……”那个男人还没说完这句话,便被挣脱束缚的唐亦步从身后扼住脖子,拖上座椅。
那仿生人卸开机械臂就像扯橡皮泥那样轻松,将它们固定回去时更是如此——阮教授被崩着火花的变形机械臂牢牢卡在椅子上,不过看起来并没有太过意外。
唐亦步满意地拍拍手,转过身,看向阮闲。阮闲将一只握枪的手空出来,径直朝对方伸去。
乱七八糟的情绪在他的脑中烧灼成一团,千言万语卡在喉咙口。阮闲不知道说什么,也没有冲上去来个拥抱,他只是服从本能,向唐亦步伸出手。
和他亲吻的幻象不同,那双金眼睛不再像蒙了灰尘的金属,更像是剪了一角的阳光,或者向日葵的新鲜花瓣。唐亦步整个人看起来生机勃勃,脸上挂着他熟悉的柔和微笑。
他知道了吗?他知道了多少?
但阮闲懒得问,计划已经到了末尾,可是留给他们的自由时间仍然不多。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海啸般击打着他的神经,阮闲只觉得四肢要失去知觉。
唐亦步看起来比他平静得多,那仿生人笑嘻嘻地凑过来,抓住了他伸出的那只手,掌心热得吓人。
看来他知道了。
海啸的波浪瞬间结成冰,颤抖的神经再次绷得死紧。感情障碍在某些时候足够好用,它能让他飞快地冷静下来。并不是因为这份喜悦和欲望淡了多少,阮闲在对方的眼神和表情里发现了可怕的默契,以及相近的担忧。
并且在皮肤接触的瞬间,两个人都抖了一下。
珍珠般的海浪冻结,漆黑的礁石显得格外显眼。他们之间出现了一个新问题,一个前所未有的问题——
在防备、警惕与欣赏的多方因素下,他们维持住了一个充满火药味,但也相对稳定的关系,距离也恰到好处。虽然自己出于私欲,一次次试探着打破平衡,试图将对方扯得更近点,并且以欣赏天平的摆动为乐……
这次太快了。
他们还没学会怎么处理这样复杂而磅礴的情感,又无法遏制拉进距离的冲动。但谁也不会愿意卸下自己的尖刺和盔甲,放弃主导的地位,这样的拥抱只会让盔甲上的刺杀死对方。
阮闲发出一声小小的叹息,他挣脱唐亦步的手,揪住对方后颈的头发,恶狠狠地吻了上去。
他明白自己需要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不能因此卸下半点防备。他看到了唐亦步笑容后面掩藏的东西,可这回他无法立刻解决这个问题。
也许他们的新发现会将他们毁灭,阮闲心想。
……那么至少让他先享受这一秒。
背对着被禁锢在座椅上的阮教授,唐亦步收紧双臂,给了阮闲一个过于用力的重逢拥抱。阮闲能听到自己的肋骨再次响起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漫长灼热的吻后,唐亦步像以往一样亲昵地蹭蹭阮闲的面颊,轻轻咬了口他的耳廓。
“十二年了。”
那仿生人轻声说道,执拗地用那个特殊的名词来称呼自己的制造者。
“十二年了,父亲。”
果然如此,阮闲抓住对方后背的衣服——关于自己的身份,最后一块拼图就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