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觉春楼五月的最后一场官场宴请。
戏台子上新请来的伶人正熟练地唱着《红梅记》,婉转动人,声声入耳。哐啷一声响,吸引人酒楼中一众人的注目,纷纷往楼上看去。
二楼一个雅间外,崔靖腰间别着把剑,无所顾忌地向楼下站着的人划过一眼,笑了笑,大喇喇跨进了敞开的门。
苏翘眉心一跳,看向身边的季念:“你看见他那样子了吗?脸皮是真在战场上磨得比人厚三层了。”
季念收回视线,也皱皱眉:“我也没想到一个人能这么阴魂不散。”
听到季念骂人,苏翘乐了一下,又赶紧道:“要不你回去吧,今日我在这儿看着就行了。”
“没用的。”
季念摇摇头,“这场宴是姐夫与大姐姐办的宴,我在觉春楼待了那么些日子有不少人都知道了,若偏是这一日缺了席,反倒成了自家姐姐的宴不在,避嫌避得太过刻意,怎么着都会有人说的。”
崔靖都算好了的。
苏翘骂了句:“那怎么办?不待这儿行不通,待这儿又肯定得有事儿。”
季念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苏翘心大,见她和平常一般冷静,点点头没再多说。
只是在人来得差不多时,背身多问了季念一句,宅子里那位大少爷知不知道今日嘉裕侯要来。
半步才踏上楼,季念后半步便顿住了,脸色还有点不自在。她也不知道是哪里觉得不自在,自打那日成二来了之后,就有哪里不太对,她以为谢执是因为被她撞破了成二的事而没面儿,但想想又觉得他实在不是这种人。
何况他们两个,谁在谁面前,都早就没面儿了。
苏翘又撞了她一下。
季念才回神,边走边答了句没有。
其实本来她今早是在犹豫要不要讲此事,但今早她走时,难得见东厢房屋门闭着——他看起来像是还没起。
***
酒席过半,为了尽量避免与嘉裕侯与直接接触,季念一直在后头盯着,又招呼了两个机灵的人上菜送酒,好在没出什么岔子。
苏翘在季念身边晃了两圈,挺乐呵:“看来这嘉裕侯也就嚣张一下。”
倒是季念心里不太舒坦,总觉得还没开始呢,刚要拦着苏翘别说什么来什么,一个伙计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只见伙计喘了两口:“不、不好了!侯爷他、他和陆夫人喝起来了!”
……
那伙计也说不清楚,季念顾不上太多,提着裙摆就往二楼雅间跑去。
什么叫崔靖和季盛兰喝起来了?他和季盛兰有什么好喝的?
但不想正如那伙计所说,季念缓了口气推开雅间的门时,就见季盛兰脸色铁青地端着酒杯,斜对面还坐着个悠悠靠在椅背上的崔靖。
再看向季盛兰边上,陆子明像是喝多了,已经倒在了桌上,周围坐着同受邀请的几个同僚,都脸色为难地看着那两个人。
见到有人进来,坐着的几个里赶忙有人起身,打了个马虎眼:“哟,这不是三小姐吗?是不是苏掌柜那儿还有菜没上啊?陆夫人,侯爷,别喝了吧,吃点再聊。”
闻言,季盛兰稍稍松了口气,这嘉裕侯像是砸场来的,先是把陆子明给灌醉了,她看不过去挡了几下,谁知道这疯子就非要她来陪他喝。
可她一个女子,哪会喝酒?
季念大致猜到是个什么状况,刚想顺着方才那人的话说下去,就听崔靖拖着尾音开了口:“急什么,等陆夫人喝完这杯也不迟啊。”
崔靖这么说着,眼睛却打季念进来起就没离开过她身上。
季念脊背挺直了些。
他是故意的。
气氛有一瞬的冻结,顿了顿,她迎着崔靖玩味的视线,上前接过了季盛兰手中的酒。
季盛兰先是呆了下,后又要抢回那酒,呛道:“你干嘛!我用不着你替我出头!”
季念轻易躲开她的手,看向崔靖:“若侯爷是冲我来的,那么这杯酒,自当由我来喝。”
说罢,没有犹豫,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