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丹椹散衙从大理寺府衙回家,路过皇城天工门时,那场学子运动正在收尾。
内侍拿水一泼,地上血渍被冲散开来,溅起红色的血沫。
三三两两的衙役搬运着最后两三具尸体,尸体上的血淌在青石板地面上……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学子被闻讯赶来的家人接回去……
李从心坐在天工门门口正中央,手里端着刚沏好的茶,茶烟缭绕,在秋冬的暮色中凝聚成一团白雾。
他长得有几分女气,身材瘦削矮小,眸光阴恻深邃,仿佛一眼能洞穿人的内心。
他注意到祁丹椹,向他投去目光,比寒冬坚冰还冷上三分。
祁丹椹颔首以示礼节。
他想李从心大概已经看出他与宣瑛玩的把戏。
其实,他早就猜到嘉和帝会把这件事交给李从心。
李想有二十八个干儿子,李从心是最小的,也最得李想喜欢。
若说是李想主动放权,倒不如说他老了,手腕魄力均不如这个干儿子。
所以他做个顺水人情,推了李从心一把。
李从心是个聪明人,以最快的速度成为皇宫里的红人,嘉和帝最信任的一把刀。
他上位后,不仅没有架空李想,反而将李想当成亲父般孝敬照顾。
嘉和帝念他知恩图报,更加更器重他。李想如同父亲那般,竭尽全力为他铺路。
李想的旧部知他有情有义,更是将他当做少主,对他他忠心异常,就算是李想的亲儿子在此,那些旧部也不会这般忠心。
祁丹椹不想同此人有过多的牵扯,颔首以示礼节后,便往祁府马车停留处走去。
走到自家马车前,南星已经不知所踪,马车安安静静的立在那里。
他正疑惑间,一根镶玉的香檀木手杖撩开马车车帘,宣瑜目光柔和的坐在马车里看着他。
他穿着蓝色圆领锦衣,披着一件深色大氅,身上一针一线都极尽奢华,与简陋毫无格调的马车格格不入。
狭窄的马车内摆着上好的茶桌,桌上温着一壶清香四溢的贡茶,那都不是祁丹椹马车里的东西。
宣瑜温和笑着,本就阴柔俊美的脸上多了几丝柔和的光:“祁少卿,你的随从口渴了,我让人请他去附近的小馆喝杯热茶。”
他拿起金玉茶盏,倒了杯茶,放在左手边的空位上:“上来喝一杯吧?”
祁丹椹撩起衣摆,钻进了自己毫无格调的马车里,在侧凳坐下,意简言赅道:“下官该说的都同殿下说明白了,殿下这是何意?”
为何还要来他马车里等他?
宣瑜拿起茶喝了口,微笑,“不过是找你喝杯茶叙叙旧。”
祁丹椹:“下官好像没有什么旧要同殿下叙。”
宣瑜抬眸看向他:“无妨,叙着叙着,不就有了?或者,你回答本王几个问题。”
祁丹椹沉默。
宣瑜也不用他回答,自顾自道:“本王想知道,你为什么愿意去帮宣环那刚愎自负无甚远见的家伙,也愿意与同你为敌睚眦必报的宣瑛共事,却始终不愿意接受本王三顾茅庐求贤若渴的心?你与宣环可能是互惠共利,那与宣瑛呢?是扶持正统吗?”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不对,你若是想扶持正统,一开始也不会扶持宣环威胁东宫了。所以你究竟是想做什么?说出来,本王可以帮你,你做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