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得极慢,用一种欣赏风景的姿态观看香山的美景,金不换跟在我身后,好几次起了个音,都没了下文。我在一凸石处坐下来,拍了拍身旁空着的位置,示意金不换坐。金不换扯了扯衣袖,盘腿坐下来,闭着眼睛说,&ldo;行首是不是知道我要说什么?&rdo;
&ldo;我不急着走,也是为了想清楚一些事情。&rdo;我侧过头看着他,&ldo;刚才为什么要抢在我前面喝那杯酒?万一真的有毒呢?&rdo;
金不换摸了摸后脑,胖胖的下巴蠕动着,&ldo;我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我身为徽商的书记,又是唯一一个跟行首来的人,自然要负责行首的安全。更何况,念临风大行首对我有救命之恩……&rdo;
&ldo;停!你好端端地扯念临风干什么?&rdo;
&ldo;行首和他不是……&rdo;
&ldo;你以后可以喊我夫人,为了跟某些人区别开。&rdo;
金不换惊讶,&ldo;行首……夫人为什么要跟大行首区别开?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我,南班首,云掌户,全都知道的。&rdo;
我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不再继续这场对牛弹琴。我思量着,陆羽庭来找我,必定是有什么病急乱投医的理由。否则以他们家的权势,根本不需要我们徽商来出面。可正因为这理由可能暗藏着极大的危险,所以我要想办法查明,而不是一直处在被动的状态中。
&ldo;休息够的话,我们就回去吧。&rdo;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顿时精神抖擞。
靳陶不在客栈中,据云顾言所说,是闭关琢磨节目去了。我把和陆羽庭见面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了陆羽庭,陆羽庭的想法跟我的一样,认为陆羽庭此举必定暗含着什么阴谋。只不过既然是阴谋,对方肯定不会明着来,可能幕后的主使还是那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江别鹤姑苏掌权,方重在九州商会上位的具体过程,我全然不知,但八年多前,有本事让突厥荡平武威城,又全身而退的王爷,决计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ldo;夫人,这件事情,是不是告诉大行首比较好?&rdo;
&ldo;告诉他?!&rdo;我连连摇头,&ldo;你信不信,他不仅不会支持我们查真相,理由还会找得各种冠冕堂皇。如果你不想耳朵生茧,就别出此下策。&rdo;
云顾言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事,频频点头。我早说过,贤王陆羽庭什么的,还只是狐狸的级别。真正的老虎每日都睡在我的身边。
我们初步决定,由云顾言和靳陶接着想皇帝寿辰的节目,而我和金不换则暗地里调查陆羽庭那桩所谓赚钱的生意。因为九州商会一年一度的盛大祭典,京城里头异常热闹,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酒楼食肆一应爆满。人多的坏处是走到哪儿耳朵都嗡嗡嗡地响个不停,一处清净的地方都没有,但也有好处。比如此刻我和金不换坐在茶棚里头假装喝茶,听隔壁一桌的人聊得津津有味。
一个虬须大汉说,&ldo;我听说当今皇帝快不行了。&rdo;
白面书生接道,&ldo;那可不?如今连朝都上不了了。早就说过痴迷于丹药,更换不得长生不老。&rdo;
一个寻常装扮的中年男人压低声音道,&ldo;我跟你们说,根本就不是那回事。我叔叔在宫里头做事,说皇上身有多种隐疾,只有靠贤王找到的一味药才能抑制痛苦。只不过那药金贵,贤王不让宫中的御医过问呢。&rdo;
白面书生道,&ldo;哦?竟有这种事?是什么灵丹妙药,还能治百病?若说是医圣冯子洲,或者是多年前的神医念柏樟,还有几分可信。&rdo;
虬须大汉啧啧了两声,&ldo;好端端的,你扯两个死人干什么?&rdo;
&ldo;那只有天知道到底是什么药了。就我所知,能减轻人痛苦的,最出名的莫过于从天竺传来的大烟。不过那是个要人命的东西,不能给人服用的。&rdo;
金不换情不自禁地捂了一下嘴,我掏出碎银放在桌子上,向他使了个眼色,便一同离开了茶棚。
街上有几处民间自发的庆典,杂耍和唱戏等等。我们在人堆中往来穿梭,险些失散。可纵使这样,还是被身手矫健的白蔻给找到。近来念临风忙碌,白蔻又回到他身边帮忙。其实我明白,就算跟在我身边她也是心在曹营身在汉,我还不如成人之美。对她而言,大概就是一种心态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你过得比我好。
&ldo;夫人,少爷要我来通知您一件事。&rdo;
&ldo;什么事这么急?&rdo;
白蔻看着我,低声说,&ldo;方重被贤王关起来了,好像还挨了一顿毒打,生死不明。&rdo;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好像整个街市上的热闹都消弭,只有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我的手心出了很多的汗,直到金不换很大声地唤我,神思才重新回到身体里面。
&ldo;为什么?&rdo;
&ldo;少爷也在查。可好像王府里人人自危,什么线索都没有。&rdo;
我上前抓住白蔻的双肩,&ldo;方重不是贤王的干儿子吗?他们不是一直都关系融洽吗?贤王为什么要这么对方重?他做了什么错事?他……会死吗?&rdo;大概因为我的情绪太过激动,身旁有许多行人朝我们这里看。可我只顾盯着白蔻的眼睛,盼她给我一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