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大纳言回到家中时,浑身大汗淋漓,单衣沾在身上,浓重的汗味几乎盖过衣香。好几个家仆都捂上了鼻子。
清晨时分,双腿肿得更厉害,好不容易退下去的高烧又升了起来,到夜里仍没有要退的迹象。贺典药头匆匆赶来。
“我什么时候会死?”脑袋与双腿都不断送来刺痛,藤大纳言宁可神志不清。
贺典药头却说,“没有关系的,只是太累了才会这样。”
“没有关系?我的头好痛,痛得快要死了。”
“这是小毛病。”
“哪里是小毛病了,你痛过么?”
“……”
“宁愿有一把刀将自己了结的这种痛苦,你一定想都想不到。好疼啊,真的好疼啊。我为什么要遭受这种折磨……”
“平日里发烧,也不见得你这样。”
一边的右尉以为藤大纳言与贺典药头争吵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对主人道,“会好的……”
那种声音有如蚊虫叮咬,自己心里“腾”地升起一股厌恶。更大声地说:
“那么腿呢?腿一直在流脓水,晚上根本没法睡觉,你知道我几天没有睡觉了?”
“怎么连这个都受不了?那战场上缺胳膊少腿的士兵都不要活啦。你身体很好,伤口会慢慢愈合。”
右尉“啊”地惊叫一声,藤大纳言一下子坐起来。
“我明白,医生总是会在将死的病人面前说些鼓励的话。白天的时候我的家仆已经悄悄地出去给我置办后事了,我都知道。这种时候,你依然不肯对我说实话,是吗?这就是众叛亲离的滋味啊,我的因果报应都到了。”
贺典药头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而后用一只拳头,拍了拍他的膝盖,接着凝视着这只拳头。这个动作更加印证了藤大纳言心里的想法。可贺典药头说出了令自己意想不到的话:
“你自己那么想要死,有成千上万种方式,都可以死得很痛快。”
外面传来“啪嗒啪嗒”牛车移动的动静,哥哥又在这时候出门而去。
贺典药头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转,久久没有散走。车轮走远之后,一切都恢复如常。整座房间由庄严的安宁笼罩着。藤大纳言大梦初醒,“哥哥的病呢?”
贺典药头的双眼直直射在自己脸上。自己脑袋的疼痛也一扫而光,瞬间无比清醒,“哥哥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