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清算。」
「什么跟什么啊?」岩西说完,停止了眨眼。他抬起眉毛,定住,嘴巴微长:「蝉怎么了?不会被你做掉了吧?」
鲸往前一步,双手抓住岩西的双肩,瞪视著岩西,低沉地说:「你想跳楼吗?」
岩西瞳孔转动著,微微发颤,虹膜彷佛要渗出眼白似的。「啊啊。」那是带著某种感动的呻吟,额头与嘴角的皱纹彷佛瞬时变淡了些。
跟平常一样‐‐鲸想。每一个人在自杀前都会露出淡泊的表情,像是看开了一切,真要形容的话,称得上神清气爽的表情。眼神像是做梦一般,表情舒坦,也可以说是恬淡。
毋寧说是渴望死亡,不是吗?
就算抵抗、哀叹、失禁、挣扎、用指甲绕抓绞住颈动脉的绳索,最后还不都因為準备自我了断而欢喜吗?鲸忍不住这么想。
「后面。」鲸用下巴指示岩西背后。
岩西带著空虚、恍惚的眼神,回过头去。
「这是你最后一眼看到的景色了。」鲸说。
岩西像被吸引似地,走到窗边。
鲸望著他,确信自己接下来什么都不用做,他也会往下跳。
正在这时候,一阵眩晕袭来,连气愤的时间都没有。几乎在鲸想要抱怨「竟然在这种节骨眼」同时,头部感到一股压迫,不闭上眼睛就无法忍受,是一种脑袋被人捏碎般的苦闷感。
几秒种过去了,痛苦平息,鲸睁开眼睛。一如预期,本来在眼前的岩西不见踪影了,他的右手还站著一名中年女性。「你一定在想,竟然在这种时候出来捣乱,对吧?」脸颊丰腴,下巴屯积脂肪的妇人‐‐亡灵愉快地说。鲸默然不语,看也不看她一眼,他告诫自己,眼前的不是现实。岩西就在这裡,虽然看不见,但他应该就在这裡。
「你打算逼这个弱不禁风的眼镜男自杀吧?」妇人指著岩西原本应该站立的地方带剌地说:「我也是从大厦顶楼被扔下来的,你又想做同样的事吗?」她的口气混合了挖苦与讽刺。她以前就这么说话的吗?
鲸仍旧无视她的存在,死命凝神察看,依旧看不见岩西的身影。自己还在幻觉裡。
「可是我告诉你,」不晓得是否生前就是如此,妇人滔滔不绝地说:「这个男的一看到你的脸就一副要去自杀的表情,可是那八成是装出来的。」
「什么?」鲸忍不住出声,望向站在右边的政客夫人昀亡灵。
「这个男人可是老奸巨猾,他只不过装出被你催眠的样子罢了。」
鲸慢慢地转向正面,却只看得见窗户。泛黄的蕾丝窗帘另一头反射出即将西沉的夕阳。参差的大楼中亮起的萤光灯、电线杆上缠绕的藤蔓、四散却依然流动的波状云‐‐虽然能够清楚把握这些,就是看不见岩西。
「要是鬆懈下来,不当他一回事的话,会被一枪毙命唷,或许这样也不错。」妇人接著说,「不管怎么说人都是嚮往死亡的嘛,你也不可能例外。」
一瞬间,鲸觉得像血开始渗出伤口、一种异样的感觉从脚底窜爬,这种全身汗毛倒竖的感觉到底是什么?鲸感到诧异,然后马上领悟了,那是焦躁感与危机感,像爬过全身似地抚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