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要留在盛京,留在阿敏贝勒府中?不想扶灵回喀尔喀蒙古?&rdo;
海兰珠漆黑的眼里闪过一丝的嘲讽,这些都是苏氏怕殉葬的借口罢了。蒙古男人是疼宠女儿,可是临死还心心念着自己的女儿,这是将娜齐格当成礼物一样献给皇太极的父亲做出的事情?
&ldo;奴婢‐‐奴婢‐‐&rdo;苏氏一语顿塞,海兰珠的话直戳到她的痛处,她怎么敢扶灵会喀尔喀?先不说那远比不上盛京繁华,就说回去了,苏氏非常清楚首领的位置一定会落在对母亲很孝顺的长子身上,她到时恐怕连死都是奢望。
以前虽然她也曾极力拉拢过长子,可是收效甚微。活下去,体面的活下去,为了这个简单的愿望,她受了多少苦?又忍受了多少的屈辱?这一切,以前受尽父兄疼爱的科尔沁明珠、如今高高在上的大金汗妃又怎么会知晓?
苏氏扬起头,望着端坐于上掌控着她命运的海兰珠,红红的眼里荡出一抹的浅笑,轻声说道:&ldo;大妃,奴婢不想死,死了什么都没有了。&rdo;
这句轻言,比她说了千句万句都更能打动海兰珠,在这一刻苏氏身上透着很强烈的求生光芒。海兰珠换了一个姿势,手肘拄着椅子扶手,托着脸颊,淡淡的说道:&ldo;苏氏,只是不想死吗?&rdo;
苏氏向前跪爬两步,抓住海兰珠的裙摆。乌玛想要上前喝止,海兰珠轻轻的摇头,乌玛退到一旁,苏氏仿佛抓着救命稻糙一样,手抓得紧紧的,通红的眼里仿若泣血,冒着灼人的红光。
&ldo;大妃,奴婢也不想瞒你,奴婢虽然出身大家,可是却是庶女。您虽然也晓得一些嫡庶之事,可您并不晓得庶女的残酷,奴婢从小就是被当成婊‐‐丫头养的女儿,奴婢的娘甚至就连个同房丫头都不如,内宅中不见血腥的争斗,奴婢打小看得太清楚了。所以奴婢怕死,很怕死,后来举家从南迁到北方,又被蒙古族掠了去,在生死贞洁之间,奴婢没有像嫡出的姐姐一样守节而亡,奴婢‐‐奴婢想要活得更好。&rdo;
苏氏泪流满面,颠三倒四地说着她这一路行来的不容易,海兰珠静静地听着,被她说得有点心酸起来。这其中的苦难,海兰珠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还是能想象得到的。
&ldo;你别哭了,起来吧。&rdo;海兰珠向内室望了一眼,苏氏这么大的动静,皇太极应该听得一清二楚,他会怎么想?
苏氏低头垂眼,若随风飘零的浮萍一样祈求着海兰珠的那一丝怜悯,她的目光亮了一瞬又重新的黯淡起来,难道大汗也在?有了这项认知,苏氏心中不由得谋算起来。
乌玛亲自搀扶着苏氏起身,她听了苏氏的事情,眼中也泛红,看向海兰珠时也带着一丝为苏氏求情之意。
海兰珠暗自摇头,乌玛太过善良,她应该是想到了自己,才会如此的吧?其实若是将苏氏留在盛京也是举手之劳,毕竟就按她说的,娜齐格还在盛京,留下陪女儿,旁人就算有异议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海兰珠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该帮她一把。
第二百九十六章邀功改嫁
屋子里只听闻苏氏难掩的低泣声,海兰珠轻轻的敲着桌子,间或探究的看了一眼苏氏,气氛越发得凝重起来。过了好一会,海兰珠目光柔和起来,苏氏暗自出了一口气,心中泛起喜悦来,看来有门,大妃果然是心软的。
&ldo;苏氏,你说得也蛮可怜的。&rdo;海兰珠轻声感叹,苏氏见fèng插针,&ldo;大妃,奴婢并不是因此想求得您的怜悯,奴婢只是想要留在女儿身边,她也有了身子,奴婢怎么能放心?&rdo;
怀孕了?海兰珠瞳孔微缩,随即淡然一笑,缓缓地说道:&ldo;还真是赶巧,其实娜齐格是阿敏贝勒的福晋,你也不用过多的担心,阿敏的大福晋也是贤惠之人,必会好好的照顾她。&rdo;
&ldo;大妃。&rdo;苏氏失声唤道,她的脸色此时更白,身子微颤,蒙着水雾的眼眸透着不敢相信,难道这样都唤不起海兰珠的怜悯之心?她的心肠何时变得这么的硬?
&ldo;我是大金的汗妃,苏氏,有些事无能为力,你好自为之吧。&rdo;海兰珠平缓地吐出这几个字来,还是决定收起同情之心。苏氏值得同情,可她并不是救世主,帮不了所有的人,以她的身份地位,若是为了苏氏网开一面,那别的大福晋会怎么看她?这不是明摆着为她们眼里的狐媚子做主吗?
苏氏咬着泛白的嘴唇,失望的摇头,哭声更重一些,&ldo;大妃,大妃‐‐您救救奴婢吧,大妃‐‐&rdo;
海兰珠站起身来,低声说道:&ldo;苏氏,我帮不了你。&rdo;眼前闪过一道影子,让海兰珠离去的脚步停住,望着再次跪在她身前的苏氏,海兰珠脸色一沉,透着一丝不悦的问道:&ldo;你到底想要做什么?&rdo;
&ldo;大妃,您独占大汗的宠爱,这固然有您的本事,更多的恐怕还是因为您不同于蒙古格格的容貌吧。&rdo;
苏氏用袖子抹净了眼泪,再也不复刚刚的柔顺可怜样,尚含着泪珠的眼里露出丝丝坚韧的光芒,仰头望着海兰珠的目光里蕴含着明悟了解,言之灼灼:&ldo;大妃,还有就是您精通汉学,能帮得上大汗。&rdo;
海兰珠后退一步,拉开同苏氏的距离,看了一眼内室,勾起唇角。透过半掩的门fèng,朦胧可见一道身影,苏氏的话,显然皇太极也听进去了,不晓得他会有何感想?以皇太极的骄傲来说,他对自己的疼宠,竟然落在别人眼中是这个缘由,他会不会心中郁闷呢?
海兰珠嫣然浅笑,轻声说道:&ldo;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我若不是科尔沁尊贵的格格,也不会成为大妃。不过,大汗他‐‐&rdo;
&ldo;大妃,有句话不晓得您听说过没有?&rdo;苏氏明白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不能轻易地放弃,大汗一定在,到时有了那份功劳,兴许能有意外的收获。苏氏装作无知的模样,接着说道:&ldo;出嫁从夫,娘家再尊贵,想要得到大汗的专宠,也要有本事才行。您力抗袁崇焕,让大汗心生敬意;若是能解决眼前的危机,大汗岂不是更爱重于您?&rdo;
&ldo;危机?我没有觉得有何危机?你这话从何说起?&rdo;海兰珠不懂的蹙眉,苏氏到底拿得什么心思?她还真是彻底地猜不透了。
&ldo;天花泛滥。&rdo;苏氏更是自信,双眸如同两湾清水一般,清澈却又仿若漩涡,让人想一探究竟,&ldo;大妃,奴婢有法子根治天花,奴婢愿献给您,由您单独面呈大汗,想必大汗会更看重于您。&rdo;
&ldo;你的意思是将这个大功留给我?&rdo;海兰珠唇角上扬,漆黑若星辰的眼眸闪烁着,点点的笑意从中透出来。苏氏很是迷茫,若是旁人听见这话应该会很兴奋吧,怎么海兰珠是这种反应?
&ldo;你早有这法子,为何喀尔喀首领还死于天花?他不是你的男人吗?而且听你所言,他也是喜欢你的,他因天花离世,我还会相信你吗?&rdo;
&ldo;大妃。&rdo;苏氏语气一顿,拢在袖口的指甲抠在肉里,辩解道:&ldo;不是,不是的,我出过天花,只知道如何‐‐如何‐‐可是对染上天花之人,奴婢‐‐&rdo;
&ldo;没有用处对吧!&rdo;海兰珠此时出口,天花可是世界性的难题,在这个时代怎么可能治愈?只能预防而已,苏氏应该也是想要说种痘之事。
&ldo;大妃,奴婢‐‐&rdo;苏氏怔怔的发呆,海兰珠笃定的话语仿佛将自己身上最后一层神秘扯开,不会的,一个蒙古格格绝不会晓得这事,轻声说道:&ldo;奴婢知晓一种法子,只要能成的话,就此生都不会再染上天花,是用‐‐&rdo;
&ldo;牛痘。&rdo;海兰珠缓缓吐出这两个字,苏氏瞳孔放大,诧异地低言:&ldo;你怎么‐‐你怎么会晓得?这不可能。&rdo;
&ldo;有什么不可能的,本汗的大妃是长生天眷顾之人,岂能是你妄言的?!&rdo;皇太极推门走了出来,扫了一眼仿佛失去了浑身力量跌坐在地上的苏氏,上前拉住海兰珠的胳膊,沉声道:&ldo;也不怕告诉你,几年前海兰珠就曾经说过种说过种痘之事,你说的法子,还不如大妃全面。&rdo;
&ldo;皇太极,你‐‐&rdo;海兰珠想要开口,她本不想让苏氏太过难堪,手臂处传来疼痛,蹙眉说道:&ldo;疼,你轻一点。&rdo;
皇太极深吸一口气,眼里的愤怒慢慢地散去,深邃的目光带出一抹疼惜,轻声说道:&ldo;很疼?我还没用力呢,怎么这么的娇贵?&rdo;
话虽然这么说,皇太极还是挽起了海兰珠的衣袖,发现她白皙的小臂上留着一个浅浅的拇指印,海兰珠想要抽回手臂,皇太极凝眉道:&ldo;别动。&rdo;
&ldo;有外人。&rdo;海兰珠轻声提醒。皇太极停下了轻抚的动作,目光落在呆滞的苏氏身上,眼里闪过不屑,&ldo;你男人刚死,你就另寻他路,果然是薄凉无情之人。本汗告诉你,海兰珠就算容貌寻常,无法辅助本汗,本汗也会疼她如此,因为她是本汗一人的海兰珠,天生就要捧在手心里的明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