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音尚且带了方醒的朦胧。
裴时行含笑应声:“嗯,是我,狸狸醒了?”
她嗯了一声,又莫名有些执着地问道:“你方才一直守着我么?”
“没有。”
小公主忽然有些不开心,可这不开心十分无由也无道理,她并不愿表露出来。
裴时行却看出了她的一瞬不快。
可他也是个坏心的人,直待唇角笑意因她的沮丧越扯越大,这才悠悠补充道:
“我先前一直在的,半个时辰前阿隐醒了,我将她抱去给了乳母,这才走开了片刻。”
“哦。”
她的心头又明朗起来,仍是无由也无道理的。
“裴时行,”元承晚坐起身来,终于愿意同他倾诉心头的苦闷,“我今日见了皇嫂,她还是很瘦。”
“她同皇兄终究生了罅隙。
“我是理解她的,我只希望,皇嫂可以不要那么在意,如此便可以不那么难过。”
谢韫过的太苦了,可是她竟也不知可以为皇嫂做些什么。
裴时行安静地听她诉说,安慰道:
“殿下,你要相信娘娘。
“臣在朝中时也听过谢皇后贤名,一个能将六宫庶务打理得当,且受人赞誉的女子,她是个智慧的女子。”
若人有这般智慧,便会趋利避害,便会自难以改变的困境里寻到最适合自己的位置,尽量让自己过的舒服一些。
可这话也不准。
他也自诩聪明,不也在小公主面前做尽傻事么?
“我从前以为,皇兄和皇嫂一辈子也不必如此,他们从前那样好……”
长公主昔年未识情爱滋味,所能想见的男女之间最为真挚美好的情意,俱都来自她的兄嫂。
她自己无意于哪个男子,却也忍不住为这般美满的夫妻情而赞叹。
“罢了,我多去陪陪皇嫂,盈袖如今也在帮她调养,我们三个人在一处,怎么也会比皇嫂一个人坐着难受要好。”
裴时行赞同地颔首,顺着她的话问道:“辛医正同娘娘是表姊妹吗?”
他那日自辛盈袖面前将元承晚抱走,恍然瞥过崔夫人的惊讶面孔。
似乎与昔年宫宴上首,皇帝身旁的那张面孔有几分神似。
“不是。她们并无亲缘,是因为袖袖嫁了崔恪,这才相识的。”
不过裴时行倒不是第一个生出这一问的人了,早年也曾有命妇问过。
彼时谢韫和辛盈袖年岁都小,二人的面庞带些姑娘家的稚气。
可是如今谢韫已是成熟女子,面庞瘦削,下颌尖尖,而辛盈袖轮廓更加柔和些,且她笑起来时比谢韫多生有一对梨涡,故而便不大相似了。
二女性子也大相径庭,但凡同她们二人相处几日,便不会再觉她们有任何共通之处了。
“哦,竟是如此。”
裴时行亦是随口发问。
“她们少时生的有些像,如今早就不像了,你倒是眼尖,竟还能看出。”
裴时行轻笑道:
“再怎么变也总归是同一个人,那殿下四年前便与我相识,可有觉得我换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