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此,他们也急于逃离,宁可在大海中孤立无援寂寞地死去,而那些中产阶级中也只有最恶的人能到达这里,食物、清水都是稀缺资源,每一艘船都严重超载,补给永远带不够。如果欧洲人不让他们靠岸,这漂泊就得无止尽地继续下去,蛇头赚得盆满钵满,但难民船每天都有人死去,活下来的人越少,资源就能支持得越长。所有的难民都爱闹事,他们对收容他们的国家毫无感恩之心,做起恶让善良的本地居民瞠目结舌,不明白怎么有人能如此玷污善心。但一切有果必有因,在叙利亚与大海上发生的一切,使得踏上欧洲大陆的难民就是最孔武有力、最恶的那一波,真正的老实人都在黎巴嫩待着‐‐自叙利亚战争开始以来,这国家已经收容了最多的战争难民。
但国际社会怎么会知道?法国、英国、比利时与德国叫苦连天,他们才是国际社会,黎巴嫩也配做国际社会的一员么?
&ldo;是谁发动了这场战争?谁让我们流血?谁让我们和家园分离,谁让我们变成这样?美国人!欧洲人!他们凭什么在这里安然无恙、坐享其成?&rdo;男人依旧在大喊,&ldo;我们要争取我们的权利,要让死去的亲人知道我们没有忘记他们!&rdo;
就连男人也哭了起来,有人走出来散发武器,时间越来越紧迫了,防暴警察一定在赶来的路上,男人的语速越来越快,已经有人往四面八方散开,李竺在人流中隐约看到中心有人拿出了很大的袋子,里头反着金属的幽光,就像是刀锋和枪口的那种光,但她没看得太清楚:法蒂玛哭够了,她擦着眼泪,拉着他们往后退去‐‐女人是被无视的,没人来搭理她们,戏已经演完了。
手电筒和火把照着人流各自远去,远远的似乎传来了人群的尖叫,今晚罗马注定不会安静,有许多居民都要遭到一生中最可怕的袭击,但。难民营这一角是安静的,法蒂玛重新燃起了小火堆,背对着他们坐在一边,她闭上眼像是在祈祷,也像是黑夜中呆板的石雕。
&ldo;我的女儿,死在难民船上。&rdo;十几分钟后,他们什么也听不到了,只能隐约看到天边的火光,在暴风眼中一切反而很平静。
法蒂玛说,她死鱼一样的眼睛注视着他们,没带丝毫感情,这一刻她似乎对他们的真实身份丝毫不感兴趣,仅仅想对局外人诉说,她的命运在难民营内部太平凡,丝毫引不起一丝感情的涟漪。&ldo;这是他们告诉我的,她死前受到了非人的待遇,他玩够了就把她丢到海里,&lso;别浪费粮食&rso;。&rdo;
她的表情毫无波动,只有嘴唇又开始轻轻地颤抖,&ldo;那艘船比我呆的好,实在塞不下人了,我让她上那艘,她父亲在那里,还有他的同事和好友‐‐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rdo;
她顿住了,过了半天才说,&ldo;就是他杀了她。&rdo;
至于她的丈夫,上船第三天就被晒死了,难民船里疾病横行,这不稀奇,法蒂玛的家人全死了,唯有她活了下来,这艘原以为必沉的船奇迹般地漂到了岸边,她活了下来,还很健康,这可诅咒的健康。她的仇人每天都在难民营中心走来走去,享用最好的食物,最宽敞的住处,而她只能远远地看着,一直一直地看着。
&ldo;那你支持他吗?&rdo;李竺脱口而出,这问题没有意义,但她就是想问。
&ldo;什么?&rdo;法蒂玛还没反应过来。
&ldo;今晚的行动‐‐你支持吗?&rdo;
这问题一下就划分出了立场,法蒂玛像是一下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意识到了眼前这两个人虽然穿着一样的黑袍,但却和她绝不是同类‐‐他们也许就正是那男人说的那种人,对他们的苦难毫无怜悯,一心只想着自己小生活的那种人。
&ldo;我不在乎。&rdo;她说,苦痛褪去了,她又露出了麻木不仁的微笑。&ldo;一伙人拿着武器闯进你家里,把你的财富掠走,家人杀害。机枪在街头扫she,炸弹爆炸,这对你们来说是恐袭‐‐但对于我们来说,这是生活。&rdo;
为什么要在乎生活?没人能改变,最终人们总要学着接受。李竺觉得喉头发堵,她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傅展把她拉到一边。
&ldo;别说了,这群人无知又可悲,没什么好说的。&rdo;他让她望风,找了个隐蔽的角落。&ldo;还是专心在我们自己的事情上吧。&rdo;
他从黑袍里掏出一个崭新的智能手机‐‐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别人身上偷的。&ldo;午时已到,乘着美国佬在外头四处找我们的当口,抓紧时间,给盗火者打个电话吧。&rdo;
第46章罗马(4)
意大利罗马难民营
&ldo;谢天谢地,你们终于打电话来了‐‐你们现在在哪?安全吗?u盘和你们在一起吗?‐‐为什么把电话丢弃?&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