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怔了一怔,低头应了,退开关上了门。
在宫中日子久了,她们也该有了分寸。有些事该问,有些事则不该多嘴。
悄悄将门窗从里边紧紧栓了,从发际拔了一支小小的白珍珠银簪,我一一试着盘盏中剩余的羹汤菜肴。
其实菜肴中的试探,一定是多余的。那些家常小菜,虽不是我采买清洗,但我亲手烹制的菜肴,亲口尝过味道,如果真有问题,第一个出事的应该是我。
且他们所用的筷子,均为象牙包银,若饭菜中有毒,银质当即就会变色,唐天霄又怎会觉察不出?而他们用过的筷子,也被收拾在一边,包银并无任何变化。
我的目光投向投向酒壶杯盏。
壶与杯盏一套,均是碧玉的质地,如冰澄澈,如水明洁,温润无瑕。其中酒壶中尚有近半酒水剩下,隔着半透明的碧玉看去,更显沁凉剔透,光泽柔润。拿银簪试时,同样不见丝毫异样。
可午间唐天霄所进膳食用具,都已在我跟前,如果不是这时候被人下毒,又能是什么时候可以让人有机可趁?
仔细回忆了一遍唐天霄来到怡清宫的前后,我愈加肯定只能是在午膳时给人动手脚,遂再将餐具菜肴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注意到两只杯盏。
这套碧玉酒具因为太过贵重,因而唐天霄兄弟用过的杯盏被特地放到了一边,以免碰撞损坏。
杯盏自然早就空了,但尚有一两滴余沥汪在凹入的杯底,散着淡淡的酒香。
我提起来闻了一闻,将银簪探入其中一只杯中,光亮依旧;疑惑地去试探另一只杯子时,蓦地发现不对。
被些微余沥溅湿的簪尖,已经变色,并且越来越深,很快在我眼前渍成尖尖的一小段乌黑,与簪子本身银质的鲜亮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触目惊心。
同桌喝酒的两个人,一杯有毒,一杯无毒。
而一眼可以看到其中明亮液体的酒壶,显然也不可能做什么手脚。
怡清宫那些侍奉的宫女,我虽不知根底深浅,但纵有jian细混在其中,想要当面在唐天霄或唐天重这两大高手跟前下毒,只怕还没那个能耐。
何况,下毒的人若是针对大周,就该把两人一起毒倒才对。
如此想来,我只能认为唐天霄的猜测应该没错。
想他的人,正是那个和他谈笑晏晏把酒言欢的嫡亲堂兄唐天重。
他的这位好兄长,曾亲自为唐天霄把盏倒酒,唇角一丝若有若无的讽意,黑眸深深,无声无息地闪烁着凌厉的锋芒……
我不寒而栗。
玉楼春深,枉道是销魂(三)
这晚很平静,至少表面还算风平浪静。
但潜流暗涌,漩涡密布,已是意外中事。
悄悄令凝霜去找靳七,打听唐天霄情况时,靳七居然没有出来相见,只让内侍传出一句含义暧昧的话语,据说是转达了唐天霄的口谕。
他说,昭仪冰雪聪明,自当知道如何保全自己。
叫我设法保全自己,显然是他自己情况堪虞,并没有信心可以保全我了。
他一定中毒了,而且行动无法自主,没法按自己的心愿行事,才让我自己设法自保。
在这暮春初夏的时节,随时可能变生不测的波诡云谲,竟让这一夜显然格外地长,格外地冷。
一夜不能成眠,醒来时眼圈有些发青,拿了脂粉点了好久,才勉强掩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