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是有些阵子不见,你们却好像经历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啊。”蛇蛮缠在树干上,她研究了一会妙果的冷脸,又看看两人被藤蔓绑在一处的手。恍然大悟道:“沈仙君可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终于决定要逼迫他了是吧。”“并不是这样。”妙果多了一千年的记忆,习惯性的冷脸又回来了,她用手扯开不太熟练的笑容。“我们只是想来看看你,顺便住一阵子。”蛇蛮接受了这个说法,异常沉默的沈仙君看起来没有任何不情愿,她也不刨根问底了,游走在第一次见面的河伯身旁。红毛狐狸已经醒了,它蹲在河伯的肩膀上,被蛇蛮提过去抱在怀里,很没精神的样子。“小可怜,你这是怎么了?”蛇蛮揉了揉它的耳朵,又捏它的爪子。红毛狐狸软趴趴的,在她手腕上含了一下,假装自己很有威慑力。“我做噩梦了,梦见咬了个放大版本的你,颜色是讨厌的惨白,你绞着我的脖子,差点就没命了。”蛇蛮想象了一下自己再放大能有多大,然后道:“我现在就能绞死你,不用再变大。”“谢谢,你真会安慰人。”红毛狐狸甩着大尾巴遮眼,在她怀里闭目养神。河伯伤得不轻,就在溪涧里养伤,狐狸就趴在溪涧的大石头上昏昏欲睡,他们偶尔聊几句,话题都围绕千年后发生的事。住下的第五天,妙果察觉渡离的气息靠近。他蹲在溪涧边上,看着红毛狐狸打盹,神色又哭又笑的。紧接着两个最好的朋友打了一架。渡离掐着霖雨的脖子质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明明没死!那就是大师姐对不对!”回溯哪里出了问题,狐媺怎么会提前支开他,带着其他人走了却留下了他。她早就知道,她一定早就知道!狐媺最听洛桪的话,这意味着洛桪也……这场景看起来很像是在欺负老人家,霖雨很老了,他看着和当年没有任何差别的朋友,感到抱歉,但仍然坚持道:“是洛桪大人,也是狐媺。”狐身属于狐媺的,她们的魂魄却融在一起,早就分不出彼此,形成了一个全新的灵魂。如果非要说谁的意识更鲜明,那可以说这只狐狸就是洛桪。渡离咬紧牙关:“你早可以告诉我。”但什么也没说。自己做的事自己认,霖雨躺在地上,泪水从不再清澈的眼中流淌出来。他渐渐幻化成了年轻时候的模样,鼻青脸肿地微笑:“渡离,我是妖。”妖都是自私的,他喜欢狐媺,就算狐媺的意识真的没有了,他也不愿意洛桪用狐媺的身体和渡离在一起。“这很公平的,”霖雨告诉自己的朋友,“你看,她谁都是,又谁都不是,所以我们谁都不能跟她在一起。”“……”渡离没理他,自己离开了。又过了一阵子,人间再起战乱,延续了九百年的穆朝没了。妙果陪沈钰安去给孟太傅送终,遇见了裴子恒的魂魄。京城被攻陷的时候,他一文官也手握刀剑保护妇孺,最后死于乱箭之下。他放不下自己的母亲,因此在人间滞留,遇到沈钰安后松了口气。“沈师兄,家母就托付于您了,只是恩情重如山,子恒只有来世再报。”沈钰安颔首,送他入轮回。“渡离还是太鲁莽,龙脉灵气动不得。”妙果给离乱的百姓分发馒头,在一堆小乞丐里找到了孟莺。这下好了,夫婿的国亡了,家里的亲人也没了,她从国母变成孤儿。孟莺含含糊糊说是夫君哥哥送她走的。她永远也不会明白自己的夫君哥哥在史书上如何被奚落——穆朝最后一任国君司橓,听信谗言,实行苛政,因而民心尽失。城门大开后又为保城中百姓,甘愿雌伏于蛮夷君王,入他帐中成为男妃,成了千古笑话。“……”最后是裴夫人收养了孟莺,儿子死后她脾气也没了,对待孟莺出奇得耐心,也许是在怀念没有好好疼爱过的儿子。沈钰安将她们送到了无双镇,竹楼让给她们住,自己和妙果就到处云游。穆朝覆灭之后,中原出现很多起义军,蛮夷被赶出去,又开始了新的天下之主争端。他们二人多数时候待在人间行医救人,偶尔会回到云山。红毛狐狸跟着妙果到处跑,河伯大限将至的那段日子除外。这好说话的老头坐在溪涧边上,跟它开玩笑说:“我的伤养不好啦,等我死了,你就吃掉我吧,不能浪费啊。”它啐了他一下:“你的肉老得咬不动,我才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