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指甲的丫鬟捂嘴笑:“你说她是不是傻子啊,明明是正房夫人,却叫咱们这些下人欺负,还不敢反抗,这会儿她保准是又哭着回去厨房了。”被叫了好多年傻子的妙果:“……”突然就有些理解师兄了,有些愚蠢的凡人可不就是看谁都觉得是傻子。“正房夫人怎么了?将军喜欢的是咱们巧夫人,她这个糟糠妻,早该休弃了!”簪花丫鬟不屑道:“老夫人也不喜欢她,要不是肚子的孩子还没生下,老夫人肯定做主发卖了她。”巧夫人,发卖。妙果觉得很耳熟。两个丫鬟原路返回,不同路,沈钰安也就不跟了,点了点发呆的妙果:“怎么,听戏入迷了?”“不是的……”妙果把白纸条揉皱,神色有点严肃:“师兄,这个地方我见过,我变成蝴蝶来过……”“嗯?”妙果将当初被粉嫁衣厉鬼拉进梦里时,遇到香婆婆受刑被发卖的经历说了,越回忆越清晰:“那个巧夫人的红指甲尖尖的,身边有个丫鬟说话像是黄莺唱歌,声音很好听。”沈钰安确实不知这一段,那个时候妙果被拉进梦里陪厉鬼做游戏,他一路撕开层层叠叠的梦境才找到人,费了会儿功夫。“嗯,这个经历只能让我们知道那个厉鬼以前是这里的丫鬟,”沈钰安终于还是把大手放在了妙果的头上,揉的她头顶乱糟糟:“皱着小脸做什么,咱们要去找蝴蝶了。”27怨河(八)蔺游带着妙杏敲响了镇长家的院门。屋里走出来一个看着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身前绑着一件染的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襜衣,他局促地握着双手。见来人脸生,他迟疑道:“你们是什么人,上门有事吗?”蔺游彬彬有礼地把沈钰安糊弄掌柜那一段说辞原封不动地搬了过来。镇长闻言连忙请他们进屋喝茶,双眼不敢看人,只盯着地上:“客人快请进,咱们地方简陋,您多担待……这位是小夫人?”他问的是给木头躯壳套上对襟襦裙的妙杏。不干活时没有襻膊,柔软宽大的衣袖落下,只露出女子一点葱白的指尖,裙摆下露出绣鞋的前端。沈钰安没在任何方面亏待过妙果,给她准备的衣物哪怕素净,也都是顶好的金贵料子。妙杏穿着他给妙果准备的没用上的衣服,他也没什么意见。此刻却叫镇长误会了。蔺游房里连个通房都没有,陡然多了个小夫人,说话都结巴了一下:“啊,不是……”妙杏清凌凌的双眼安静地看着他,他不知怎的就突然改口:“……是未婚妻,就等这趟回了京城再办婚事。”后半句声音含糊,似乎是不好意思了,镇长笑了一下,生疏地说着拉近关系的话:“年轻人脸皮太薄,姑娘愿意陪您这么远出来走生意,就是心里有情义。”蔺游胡乱地点头,心想得空要怎么与妙杏赔罪。进了堂屋,镇长去厨房烧水,蔺游鼓起勇气要跟妙杏说对不住,妙杏却看着门口。门口放了个草墩子,进院子之前还没人,此刻却多了个腹部隆起的女人。女人看着还很年轻,半边身子躲在外边偷看妙杏,张嘴想说话。“来了……芳子,咋出来了?”镇长的声音响起来,那叫做芳子的女人就闭上嘴,脸上呈现一种妙杏很熟悉的面无表情。“真是不好意思,这是我女儿,同夫家吵架,就回来住两天。”镇长打发那女人回了别的屋子,自己提着陶壶泡茶,茶叶是陈茶,泡出来还有股怪味,蔺游实在进不了口,就抬袖装作喝了一口。镇长同蔺游谈话,问具体要多少布匹,对于花纹颜色有什么要求,交货的时限是多少。蔺游不会做生意,只听沈钰安的话,把布匹数量往多了说。镇长看起来是个不会说话的,谈起布匹生意却很老练,已经洗不掉染料的双手在襜衣上捻动。妙杏拉扯一下蔺游的衣袖,同他耳语几句,蔺游愣了一下,道:“那你出去院子里待一会儿吧,不要跑远。”镇长关切道:“姑娘怎么了?”“没什么,她身体不太好,屋子里待久了就容易胸闷,”蔺游摆摆手,“您继续讲花纹吧,我订的布匹都要最好的,可别糊弄我。”妙杏来到院里,沿着屋檐走动,镇长家的窗子都是关的严严实实的,糊的窗户纸也厚重,看不见里面情况如何。但妙杏是个鬼。木头身子站在窗外,妙杏脱出一半鬼身,探进了其中一间房。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刚才回屋的芳子坐在床边,腿上放着绣篓,神经质地拿剪刀剪开一件做好的小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