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游的唇颤抖着,眼眶慢慢地红了。只有死人才有骨灰。这个让他一眼心动,念念不忘的农家少女,在用委婉体面的方式告诉他,他们之间已经生死相隔,愿不愿意已经不重要。“我不介意……”沉默半晌,蔺游收拾好情绪,声音坚定起来。“没有关系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守着你的牌位过一辈子,你是人还是鬼都不重要……妙杏姑娘,我心悦你,你,愿意与我在一起吗?”“……”妙杏没说愿不愿意,而是低叹一句:“失礼了,蔺先生。”一阵阴风扑面,蔺游下意识闭眼,眼皮一凉。再睁眼时发现妙杏已经换了模样。她穿着湿透了的土布裙子,光洁的额头上多出一片很大块的丑陋红色胎记,胎记的位置还有一个皮肉边缘泡得发白的血窟窿。剩余部分的皮肤都呈现一种僵硬的死白。像一个冰冷的,灰扑扑的可怖影子。“……”蔺游张了张嘴,想问她为什么要这样看低自己的感情。他毕竟是刑部官员,见过的更恐怖的死状也不是没有,为什么妙杏会觉得自己会被这副样子吓退呢?可终究是心里的疼惜胜过自尊,他低声问:“你还会疼吗?”“……”妙杏没想到这样了,蔺游居然还执迷不悟。她卷起脱离出来的木头小人就跑了,打算以后都躲着点他。“……”蔺游抬手,什么也没抓住。他抿着唇陷入沉思。“担心什么,蔺游只是个普通人,不会将你三姐怎么样的。”沈钰安给妙果倒了杯茶,问她想不想去听说书的讲故事。妙果说想,然后又把话题拐回来。“蔺游有什么事呢?他何时与三姐关系这么好了?”……姐妹俩一样迟钝。“他喜欢妙杏姑娘,想同她在一起。”沈钰安说话时一直观察着妙果的神色,想试探妙果对于男女之情的看法,却见她忽然睁圆眼睛,惊呼道:“他想嫁给三姐?”沈钰安忍俊不禁道:“你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妙果认真分析,分析得头头是道:“狐狸告诉我的,它说男子要是住到妻子家,吃穿用都用妻子家的,这叫做赘婿,三姐不可能与我分开,所以蔺游想跟三姐在一起,必然是要做咱们家的赘婿了。”哦,咱们家。沈钰安喜欢这个词,原来妙果把他也算进家人得范畴里了啊。不过,他问:“你怎么知道你三姐不可能与你分开?”“……”妙果垂着头没说话,沈钰安就知道自己因为心急问错话了。咳嗽一声,他转移话题:“上午看到狐狸鬼鬼祟祟叼着一本书回来,它拿的什么?”妙果不可能真的跟师兄生气,正低头掩饰喝茶呢,听他提起那本书,怕他批评自己看闲书,便含糊其辞:“嗯,三字经,书摊里捡回来的,我拿来照着练字。”她还肯搭腔,沈钰安便松了口气,也没抓着不放:“想练字可以来找我,外面的书有的错字百出,并不适合你学习。”妙果点点头。此时,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还有蔺游与人急切的争执。“裴师兄!我说了沈师兄不在这里,你能不能别来找茬?”没人搭理他,门又被敲了两下。“怎么了?”妙果起身要去开门。沈钰安没拦着,妙果把门拉开,入目便是一身月白的衣裳,衣襟和袖子都绣着银色卷云纹。视线上移,对上一张极其清俊的脸,浓眉皓齿,眸若寒星,头发全部用发冠束起,整个人清冷如冬雪,又不失君子气度。清贵矜骄,竟然是不输沈钰安的另一段绰约风姿。这便是裴子恒。他没料到开门的居然是个姑娘,愣了一下,先道一句“失礼”,才问妙果屋里有没有一个叫做沈钰安的青年男子。“怎么,裴大人今日抓人不着官服?是嫌衣服料子不够亮眼吗?”沈钰安笑吟吟的声音传出来,裴子恒便忽而冷了眼色,绕开妙果进去,与桌案边支着头等他的沈钰安两相对视。“沈钰安,离京五年了,你怎么一点长进也无?”气氛一时剑拔弩张。蔺游迈步进来,妙果找了一圈,没看见妙杏,就皱着眉毛问他三姐呢?“她,我惹她生气,她便先走了,没回来吗?”蔺游原本还以为妙杏过来找妹妹了,谁知并没有,此时又急她的去向,又急对上锋芒的两位师兄。“哦。”妙果有点不高兴,但她仍然对蔺游道:“我去找找,你先别急。”“什么样叫长进?不如裴大人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