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灯光扫过床下的空地,那里摆放着十几个空碗,有几个碗底还留着食物残渣,一个碗里小半碗浑浊的水。另一侧摆着一个用于排泄的恭桶,正在发出让人难以忽视的恶臭气息。眼前的场景,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他把她们圈养在这里,像对待畜生一样对待她们,在她们的尸骨上造起高楼。高楼之上觥筹交错夜夜笙歌,他们听不见、看不见高楼之下的血与泪。他怎么能?他怎么敢?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突破了他的想象,更突破了人性的底线。楚白一阵恶寒,难以遏制的怒火从心头起,烈火燎原,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着往里走,手电筒的光在铁板床之间来回横扫。一些床空了,但大部分床上都躺着一个女人,一个精神恍惚、面容枯槁的女人。两层楼,加起来不到百平方米的空间里,挤着八十七名女性。她们中的大部分都很年轻,处在最美好的年纪,本应沐浴在阳光下,穿着碎花裙走在大街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木然地躺在这没有光的房间里,像苟活在阴沟里的老鼠。她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们的未来本该有无限可能,而有人残忍地剥夺了她们的一切,宛如蝗虫过境般疯狂啃噬着这些美丽的花苞,直至将她们榨取到什么也不剩下。更令人绝望的是,她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溃败、腐烂,如同经历一场漫长的凌迟,永远永远也得不到解脱。楚白大脑缺氧,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他靠着墙剧烈地喘气,脸颊上划过温热的液体。他一开始以为是汗,直到他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是湿的。“或许正是这种与己无关的冷漠,苦难才愈发显得可怕,不是吗?”正如伊卡洛斯的坠落一样,她们在哀嚎,在哭泣,在日日夜夜的煎熬,但却无人问津,无人在意。邢司南皱着眉,将手电筒对准了离他们最近的那一张床——她身上盖着一床看不出颜色的被子,闭着眼,细瘦的手臂上满是伤痕,一头长发乱蓬蓬地堆在脑后。即使被手电筒光这样照着,她也毫无反应,安静地躺在床上,神情平和。楚白直觉不对,凑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她死了。”邢司南在原地伫立许久,颤抖着声音骂道:“……这个畜生!”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拽了拽邢司南的衣角。邢司南下意识地将手电筒往下照,他脚边蹲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直勾勾地看着他。这个场景实在太过于诡异,饶是见多识广的邢司南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一把抓住了楚白的手。女人眼窝凹陷,脸颊瘦削,皮肤是病态的苍白,但五官依稀还能看出几分往日的清秀。她穿着一件什么也遮不住的性感薄纱睡衣,慢慢慢慢地爬到邢司南脚下,带着讨好意味地蹭了蹭邢司南的小腿。“我们是来这里救你的!”邢司南伸手想将她拉起来,“你叫什么名字?你能听得懂我说话吗?你冷静点!”女人充耳不闻,自顾自一点一点将自己的衣服往下脱,竭力地做出性感撩人的姿态。难以想象她之前究竟是遭遇过什么,才会培养出这样的条件反射。邢司南抓住她的胳膊,女人动作停顿了一下,不管不顾地疯狂挣扎了起来。她一边挣扎,一边发出濒死的、绝望的哭嚎:“别打我……别打我……”“我保证我会听话的……求你了……别打我……”邢司南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道:“你听我说,我们不打你,我们是警察,我们是来这里救你的,你看清楚……”女人对他的话毫无反应,缩成一团,一遍又一遍喃喃地重复着“别打我”。她裸露在外的胸脯和手臂上全是青青紫紫的淤伤,展示着它的主人曾经遭受过怎样非人的虐待。“她听不懂的。”楚白神情复杂道,“……她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虐待和殴打逼疯了她。她早就什么也听不懂,什么也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要用自己的身体去取悦那些来到这里的男人。女人瘦的厉害,但挣扎起来的力气却很大,邢司南没办法,只好先用手铐控制住她。楚白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她整个人裹了起来。在打斗中,手电筒掉落在地上,旁边几张床上的人听见动静,纷纷坐了起来。手电筒照亮了她们的脸,那是一张张年轻、憔悴、木然的脸。楚白惊呆了,他有些无措地举起双手:“别怕,别怕,我们不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