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霍秀秀的建议没有错,她来过之后,不会再继续担心下去。可是,仅此而已。她和他,各自都有自己应该去做的事,不应该浪费在这里。他是张起灵,永远奔走不会停留;而她是霍昭昭,永远守住霍家和霍秀秀,不会走远。
在她看来,也许,这已经成为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他们在第二年的夏日重逢在北京。
当时她陪同霍秀秀去参加京城里业界新秀的宴会,为了帮霍秀秀挡酒,一时不察就多喝了几杯。正值夏日,喧哗的宴会让她觉得头晕脑胀,索性就和秀秀打过招呼后走出宴会厅,在马路边的喷泉台阶上坐下来吹凉风。
纤细光洁的小腿搭在象牙色的大理石边缘轻轻有规律地晃动,安安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扬起头看向夜色里的天空。
深蓝的色泽,有几颗或明或暗的小小的星辰,镶嵌在其中。而头顶的树叶正随着夜风微微拂动,发出&ldo;沙沙&rdo;的轻响。
安安也说不清她到底痴痴盯着天看了多久,更说不清天有什么好看。总之当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就在她的身边,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这人的气息很微弱,若不是她曾经特别锻炼过听力又有极强的第六感,兴许还不会发现。
事实上到这时候,北京城里能悄无声息接近她的人已经不多,最起码她已经至少有几个月没有遇见过了。确切说,是自从张起灵离开之后就没有遇见过了。
那么……安安怔了怔,缓缓侧过脸。
张起灵就坐在她的身边。他并没有看她,仿佛也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只是静静扬起头,跟她方才相似的姿势,定定看着天空。
也许是因为时间地点变换,他没有像过去那样穿着深黑色的冲锋衣和运动裤,而是换了一件深蓝色的套头连帽短袖衫和牛仔裤。
瞳孔骤然收缩,安安有些呆愣地盯着近在眼前的青年,就好似从不曾认识他这个人一般。
微凉的风滑过耳畔,张起灵淡淡调转目光,停留在她晶亮的眼瞳。
安安没有先开口,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庞。他的肤色依旧白皙,黑头发是堪堪扫过睫毛的长度,那双眼睛深黑而纯粹,唇角安静地抿起。看上去,他的一切都没有丝毫变化。
沉默了一阵,张起灵率先移开了目光。他的眼神若有若无地漂移在安安周围。&ldo;我来跟你告别。&rdo;
安安定睛看着他,突然觉得这种画面似曾相识。这个人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解释,那么突然地出现在别人生命里,最后又是什么都不解释就离去,仿佛能够告别,对于他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一般。
张起灵慢吞吞地看了一眼安安,大概也猜到她在想什么,于是说:&ldo;后面的路,只能我一个人走,太危险。&rdo;
他终于还是解释了一回,尽管这解释很简短也很无稽。安安想,也许他已经有所改变了,他不再是曾经那个什么都不在乎的张起灵了。
这种认识让安安突然有种很奇特的感觉。她眨了眨眼,微笑起来。
张起灵顿了一顿,那双黑得纯粹的眼睛,迅速抬起重新看向天空。
安安就像是发现了某个了不得的小秘密,她微笑着。&ldo;那,就让我最后送你一程?&rdo;
张起灵猛地站起身来。&ldo;没这个必要。&rdo;
安安犹豫了一下,刚想再顺从自己心意追问一下,就听见他说:&ldo;你应该留在霍家。&rdo;
&ldo;其实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应该和不应该,&rdo;安安叹了口气,觉得这人每次说话都带着一种沉重的使命感。&ldo;还有乐意和不乐意,喜欢和不喜欢。&rdo;
张起灵没有作声,只是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寂静得像一尊蜡像。
安安在心里苦笑,面上的笑容依旧轻松且随意。她觉得张起灵好像很了解她,而她好像也很了解张起灵,事实上他们两个人里无论哪一个都不可能为了对方放弃身上的责任。于是她说:&ldo;谢谢你来跟我告别,你走吧。&rdo;
张起灵的双眼眨了一下,他静默地用极其细微的动作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安安揉了揉眼睛,她觉得这个动作和场景都是如此眼熟。那种决然的姿态,不得不说和她自己真是如出一辙。
他们还真是同一类人。
若白来到病房门口时,就听见年轻的医生正在对着眼眶发红的以范晓萤和戚百草为首的女孩子们宣布诊断结果。&ldo;四肢和腰部的伤都是不严重的肌肉挫伤,右脚第五跖骨部分骨裂,伴有轻微脑震荡症状,这样的伤在车祸伤里算是症状轻的一类。至于她的高烧症状,应该是惊吓导致。&rdo;
&ldo;惊吓?&rdo;范晓萤带着哭腔重复了一句,抿了抿嘴,有些恨恨地咬着牙:&ldo;哼,都是那个司机不好,连及时刹车都不会,安安现在被他害得昏迷不醒,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rdo;
若白心头一颤。他已经听明白安安目前的处境了:脚部骨裂,轻微脑震荡,高烧昏迷。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若白加快脚步朝着大家走去。
&ldo;诶,若白师兄!&rdo;还是范晓萤第一个发现若白,她扁了扁嘴,抬脚扑向若白,几乎就要当场哭出来:&ldo;若白师兄!你终于来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