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渡还未出现。事实上,所有人都在等,他会以何种姿态现身。当他一袭红袍出现在大殿门口时,无人敢置喙什么。他眉心的魔纹淡去,众人无处发觉。他抱着聚魂鼎,缓缓走了进来,如同这世间最普通的新郎,面带柔情,身侧是他道侣的位置。空空如也。但祁渡丝毫不受影响,他将属于涂萝的最后一点东西,都用灵力催动了进去。他望着那一处,长久地看着。即便已经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时间,聚魂鼎没有半点动静,他也还是在等待。祁渡轻声道:“别生我的气了,出来见我一面,好不好?”他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但显然不会有人回应他。大殿空旷得令人窒息。那些艳丽的囍,看上去像是嘲讽的大字。四周红通通一片,但却让人感到刺骨的冷。祁怀岭走了进来。他闭关数日,却像是又老了数十岁,步履都蹒跚了起来,走到那聚魂鼎面前,沉痛道:“我也都尝试过了,她……没法再复活,我这些天一直在想办法与她的魂魄连结,但她灰飞烟灭得彻底,我感受不到一丝一毫她的灵力……”他拍了拍祁渡的肩膀,“是为师的错,为师以为月儿是神女,以为只有复活她才能拯救苍生,祁渡,是为师弄错了……”祁渡站在聚魂鼎前,一言不发。他像是没有被这番话影响到,又像是根本没放在心上。他太冷静、太寻常。甚至让人不寒而栗。眉心的魔纹若隐若现,被他一身红色的喜服掩盖住。祁渡用手触碰着聚魂鼎,上面有着涂萝的气息。是啊……没办法了。她恨他,不会再愿意出现在他面前了。祁渡突然就笑了。他翘起嘴角,道:“师父,自我被你捡回来后,就一直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也守护着云鼎山。”“我从未置喙过你的任何决定,哪怕我从来不曾对祁月有过半分旖旎心思,也只能因着那霜罗花的印记,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对她好。”祁渡说起这些,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他缓缓站了起来,目光平和,“我从来就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只能将你的一言一行全都贯彻,奉为圭臬,在遇到涂萝之前,我也从未有过属于自己的感情和心思。”“我是你用来保护祁月的臂膀,是云鼎山守护七宙的剑尊,我唯独不是我自己。”“我唯独……不能护住我心爱的人。”他娓娓道来,情绪没有一丝起伏。只是他眉心的魔纹逐渐艳丽,周遭已然有人发觉,开始不安起来。“到最后,你告诉我,你搞错了。”祁渡笑了起来,那张俊朗的脸,染上了一抹妖冶,“你偷偷研究异鬼、钻研夺魂之术,以便大婚那日将我夺舍,伤了涂萝,你让祁月借助她的堕妖体复活,说是为了在天洪肆虐之时解救黎明百姓于水火之中——”“你不准我声张,要我以大局为重,说神女生祭是天机,只要能阻止天洪,我应当则无旁骛。”“你用着所谓的大道和牺牲,做尽了伤害无辜的事,却还要说自己是不得已,说自己是为了天下苍生。”“如今你跟我说,你弄错了……”祁怀岭仓皇着后退一步。他脸色铁青,嘴唇嗫嚅,“你都……知道了?”祁渡依然在笑。魔纹蔓延到他的瞳孔,眼睛一片赤红,“师父,你知道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魂飞魄散是什么滋味吗?”他缓缓往前,身后祭出无数带着魔气的利剑——一身魔气,他眼中染血,上古魔剑出现在他手中,垂落在地,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众人皆惊,他已经完全入了魔。作者有话说:天谴◇◎那人本是天道之子,却被心魔蛊惑堕了邪道。◎涂萝原本以为,飞升了之后就能自由自在。但没有想到神仙也要准时上朝,很是枯燥。金霄殿外。一众神仙腾云驾雾,在去往正天宫的路上。有人匆忙赶路,有人交头接耳。涂萝恍然觉得,这里跟人间似乎也没什么大的不同。许是没有了七情六欲的困扰,但因此天宫的日子也都变得无聊乏味,以至于发生一点小事都能被讨论半天。涂萝就是那个被讨论了很久的人——她听尤汐说,在她飞升成神之前,九重天已经很久没有过新的面孔。她也感受到了他这句话的真实性。自从她住进霜华殿之后,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似乎都是来看热闹结交的。本着与人友好的原则,涂萝对他们都是客客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