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小时候妈妈逼他学琴时候刻下的记忆。给儿时的自己带来那么多烦恼的讨厌名字,怎么现在反倒成了一种情怀?当年只是因为怕被打手板才哭着练的曲子,为什么母亲离开后,自己还守了那么多年?“……音乐家吗?”陈贤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些人是谁,觉着自己真是跟不上高明的脑回路。高明又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里了,呆了好几分钟才回应:“啊,对。”“又犯什么愣呢?我刚刚问,音乐家不是扎堆在奥地利吗?”高明有点不好意思地朝他乐了一下:“这不是在说德国嘛……”“你是不是又犯困了?”陈贤笑他:“回吧?”高明点头赞成。心想可能也是时差关系脑子不太清醒吧,要不怎么不停地想起小时候的事?心里总有一种不安定感在暗流涌动,总在恍惚间觉得有些恐惧,那些记忆好像总在蹦出来提醒他,乐极生悲、泰极丕来。不如早点回去睡觉,不要再去想了。他们走了另一条路返回火车站取车。在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高明突然想起他要求来城中心逛逛的原因。就是为了安心啊。之所以突然又想起,是因为他抬眼看到,那个绿灯上不是普通的圆形或者行人标志,而是有两个手拉手的小人图形,还有一颗爱心飘在两人之间。一同在等过马路的行人开始移动了,高明伸手拽了一下刚迈出步的陈贤。“怎么了?”陈贤忙回过头看他,以为他有什么事。“牵着我,好吗?”“你怎么连马路都不敢自己过了?”陈贤嘴上说着,右手牢牢拉住高明戴着毛线手套的左手,走在他旁边,保持跟他轮椅相同的速度。他转回头去看路,才注意到那个特别的信号灯。那瞬间陈贤下意识地想松手。不知道怎的,仅仅是看到个暗示的意象,他都有一种畏惧。他知道高明爱上了他,想要的不是朋友或兄弟关系。可怎么能呢?仅仅只是想到,他也觉得不自在。周围的路人好像突然变得清晰,他们的目光好像针芒一样密密地刺过来,扎得他遍体鳞伤。他们的目光都如母亲般犀利狰狞,都在诘问他们、非难他们……斑马线很快走到了头,陈贤假装不经意地甩开了自己那愈显不自然的手。高明的手顺势停留在半空,他看着那里愣了愣,想到十几年前陈贤甩开他的手,拒绝当他兄弟。昔日重演吗?你用了十年来接受成为兄弟,还要另外十年接受成为爱人吗?我可能熬不了十年了。高明差点没拦住这句话冲出来。看出气氛有点尴尬,陈贤怕他多心,随便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店说要去那边找点吃的。他边走边随口说:“我要走不动了,真羡慕你,我也想弄个轮椅了。”“羡慕我?”高明身形摇晃了下,怔怔地看着那人的背影。陈贤,你说话经不经过大脑?高明把轮椅在一棵光秃秃的树旁边停下,双肘撑在两侧扶手上,身子前倾,低着头,刚好看着自己的瘫腿。它们藏在毛毯下,又被厚厚的裤子包裹着,乍一看还真看不出什么问题。别人看不出来,可你陈贤还不懂吗?它们除了疼痛不适,没有其它任何感觉。它们除了能畸形地痉挛,其它时候就像死了一样,完全就是装饰品,不,是累赘。就好像凑个全尸一样,没什么实际用处。你说羡慕我?被困在这个能移动的监狱里,你居然羡慕?这样的梦魇,我连你在梦中经历它三分钟都不舍得,你居然羡慕?“要不我起来,让给你坐坐?”高明的阴阳怪气让陈贤从懵然不觉中反应过来,慌忙转身道歉。“抱歉,哎,真抱歉,高明,我……我说的什么东西……你别往心里去。”“回去休息吧,都累了。”高明眼神暗了暗,没再说更多。那种恐惧的感觉又来了,这次他也是真的困了。军市一urzi去酒店的路上才是真的一路无话。高明没发脾气,只是侧着脸躺着闭目养神。陈贤知道自己惹他不痛快了,也不敢再说什么。搞定入住进到房间,已经是国内时间十一点多了。高明洗漱完,困意来得奇快,就像块不再好用的旧电池,剩余电量从百分之三十直接掉成百分之一,刚沾到床垫就睡熟了。陈贤趁他睡着了才敢检查他的身体,给他的腿做些按摩和被动运动。偷偷摸摸地关心,就好像回到高明刚出院那时候似的。好在这人一切都还好,除了坐了太久双脚水肿,没有什么其它明显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