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出一条黑色围裙,尚雪臣看了不免失望,那围裙和咖啡店里的咖啡师系着的围裙没什么两样。他拿着围裙递过了季书平,看着他那张脸,想着,也是,他怎么可能会穿粉色蕾丝边的围裙。
季书平举着湿着的手,冲他一低头,这意思是要他帮忙把围裙给系上。尚雪臣只有展开了叠着的围裙,套进了季书平的脖子,等他直起了腰再绕到季书平的身后帮他系紧腰后的带子。
“围裙口袋里有东西,硌的难受。”
“有吗?没有吧。”明明他把围裙拿出来的时候,那围裙叠的方方正正的,他拿手里也没觉得里面藏着什么硬物,嘴上虽然疑问,可双手手还是分别从季书平的腰侧,去摸位于腹前两边的围裙口袋。
“没有东西啊。”确认完了之后正要收手,却被季书平的双臂夹紧了自己的小臂,让他无法收回,“你干什么?”
“你抱我一下。”
季书平投得这一把直线球直接击中尚雪臣的靶心,让他始料未及,要是从前他会怎么回答来着?他会毫不客气的骂着季书平,就算今天在去卖场的路上,季书平让他稍微心动了那么一丢丢,可他还是一下车出口就是一句王八蛋。可是这会儿他是真的被季书平的一连串出击砸晕了脑袋。先是在停车场用巧克力的借口骗着他拥吻,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往他额头上轻敲一个板栗,现在又直截了当的向他讨一个拥抱,连借口都不找了,一步步击垮尚雪臣的防线。
尚雪臣早分不清了东南西北,季书平就这一句话,直白的要求,他也没多犹豫两分钟,手从围裙口袋里伸出,再往前两步贴紧了季书平的后背,环住了他。看一眼季书平的宽肩,自然的把下巴搁了上去,季书平回过头来正好和肩膀上的人四目相对,靠过来用自己的额头碰一下他的额头,然后闭眼用自己的鼻尖点一下他的鼻尖,做完这些才回头松了手臂继续洗菜。留尚雪臣一个人抱着他,在他的肩膀上因这一系列的动作发怔。
这是什么意思?是传说中的情难自禁嘛?
闪现的这一想法,让尚雪臣像是摸着了烫手的东西,松开了季书平,连忙后退两丈远。
“你想在哪儿吃?厨房还是客厅?”
“啊?那那那…就客厅吧。可以看着电视。”在厨房只有两个人干巴巴的对面坐着,谁知道季书平又会出其不意弄点什么小动作。
“那你把电锅拿到客厅。”
尚雪臣抱着电锅去了客厅,放下锅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种普通的日常对话最要他命了,比季书平撩拨的小动作还要致命。毕竟他出身不好,别人家日常的普通对话他从没听到过,到家听到的就是哪个小弟被打了要不要去出头,哪个药贩被抓了,要不要去让他吐不出一点动静,然后又搬家挪窝。他从来没有一个安稳的家,除了环境的原因,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是非婚子,其实和私生子一个性质,连出生都不合法。谁又会对家不抱期待呢,越是没有的,越是渴求。
季书平端着碟碟碗碗出来了,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从沙发上拿过抱枕递给了他,“不是发烧刚好,别直接往地上坐。”
“嗯。”垂着头接受了季书平的关心,把抱枕塞在了屁股底下。
季书平又走了几趟厨房,才把菜上齐,他就坐在地上看着季书平在厨房与客厅之间来来往往,然后面前的锅里开始沸腾出香气,季书平也终于在他身边坐下,打开了电视问他,“想看什么?”
他回身又拿了一个抱枕递给了季书平,好让他也垫在了屁股底下,他其实真的很好哄,只不过之前谁都没有先让步罢了,现在虽然季书平突然的让步让他不知所措,可他还是记得要礼尚往来。季书平接过了他手里的抱枕,从没解的围裙口袋里拿出另一个围裙,展开套进了尚雪臣的脖子,双手从他腋下穿过,替他系好了背后的系带,姿势和拥抱无异,“别溅上了油。”
“季书平?”
“嗯?”
“我想看昨天你给我放的那部喜剧。”
“好。”
电视上放着喜剧,尚雪臣的手里捧着碗,季书平时不时把滚熟了的牛肉捞进他的碗里,他低头看一眼碗里的牛肉,想,原来是这种感觉。
他小的时候觉得吃火锅是件很烦人的事情,那时尚家还没有在道上站稳脚跟,经常就是一个大圆桌,围着的都是跟着尚家的打手,一个个的刀疤脸,显得餐桌氛围可怖,大家夹着羊肉往铜锅里涮,有时候还会因为谁多吃了一块儿非要争个明白,让他觉得吵闹的火锅桌是世上最烦人的东西。他挤在这一堆体格生猛的大人中间,够不到菜,也没人会想起他,他就沾着碟子里的一点酱拌饭吃。
是哪一年来着?他有些记不清了,大伯和爸爸要出去和人谈药价,那时候叔叔还没来,尚雪臣还没正经去上学,爸爸直接把他也带了去,约在了一家火锅店二楼的包厢里,他一个小孩子不方便跟着进包厢谈事情,就被拜托给了老板娘看着。他坐在一楼大厅的空位上,那时他还没长得有桌子高,坐在椅子上直晃脚。
好像是个冬日的夜晚,他记得火锅店的生意很好,有许多人来吃饭,正好有一家三口坐在了他的对面一个四人位置。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孩子,孩子看着是和他差不多的年纪,也没桌子高,脚也碰不到地,他看见那孩子的爸爸把没桌子高的小孩抱上了腿,那孩子就能看清了桌面,伸手指着要吃哪个菜,旁边的妈妈就会帮他把菜烫好,放进他的碗里,等着那孩子沾了满嘴的酱,妈妈会笑着用纸巾帮他擦干净了嘴。那是他从没有过的餐桌,小小的年纪头一次明白了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