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格是小辈,于是按着礼数问候了梅安尔夫人,两人一起往医院里面走去。
“爱德格殿下,”梅安尔夫人说道,“还请您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对林西好一点。”
“他伤在了心口,您当时在现场,自然也知道是怎么样的情况,医生说,如果再偏一点,那么当场就会……所幸,事情没有发展到最坏的一步,抢救后他睡睡醒醒了很长一段时间,身体机能下降,但是还好他还活着。”
这家医院占地面积很大,其股东是第一公主的表亲,一位身份高贵的伯爵,算是新日莱特最先进最安全的医疗机构,便也成为了很多贵族看病就诊的地方。
爱德格来过这里,但是次数不多,他身体一向健康。
根据记忆,从大门进去,通过急诊部,就能看见住院楼,林西是第三皇子,当然住在贵宾区,那就还要往后走。
在进贵宾区的大门之前,梅安尔夫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看向爱德格,爱德格就也站住不动,然后妇人说道:“爱德格殿下,我想您是知道的,这个世界上的什么是最重要的。林西是我的孩子,由我来说其实并不合适,但是别人更不会操心他的事情,也只能靠我来引导他、教育他,所以我也不得不和您说接下来这些不合适的话了。”
爱德格略微皱了下眉毛,他心中有些计较了,大概猜得出梅安尔夫人要说什么,不过他没有动,他按照记忆里格安遇事的沉着来伪装自己,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示意妇人接着说下去。
“您可能非常想痛揍林西,非常想让他受到悔恨一生的惩罚,但是有件事情我必须提醒您,因为我怕您被表象迷惑了双眼——您还记得吗?他去奥金家找您的初衷?”
爱德格愣了一下,这比他想象中的求情的话还要不可理喻,因为他知道梅安尔夫人在说什么,将要说什么了。爱德格眯起眼睛笑了笑,但是实际上他是在生气:“初衷?夫人,您说的是我想的那个吗?”
“我不知道殿下想的是什么,但是这些话我还是要说的。”
梅安尔夫人的目光放在住院楼上,他们站在建筑外的绿化旁,这位妇人的心中大概想着怎么为她的儿子求情,却不知道有没有替别人想过。
爱德格顺着她的目光抬了下头,当看见建筑上的窗户时他就收回了视线,垂眼看到了绿化灌木,深绿色的叶子上悬挂着要掉不掉的露水。
“爱德格殿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您。”
爱德格笑了,冷笑,完全是控制不住的。
爱德格在这个时候竟然走神地想,自己确实是变了很多。
如果是以前的爱德格,那么必定会幼稚地开始谴责林西,列举他的罪状,愤怒地解释自己的心情,并给林西定上罪名,耿直又天真。可现在的爱德格会开始觉得可笑,他明白世间的一切不一定都是从自身出发了,而从自己的角度出发的结论也不是可以解决问题的方法,他需要更加客观地想事情,更加抽离地看待问题。
爱德格看见了丛中有一朵手掌大的花还在开放,很美,在迷离的雾气中朦胧,含苞待放。他就突然心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总是学格安的样子,所以才变了。格安总是能教会他很多,在这种时候,只要想到他,就会变得勇敢。
“夫人,不必我说,您也知道您说的是多么可笑,”爱德格看着梅安尔夫人,语气平缓,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但是言辞却不容质疑地犀利,“您是第三公主,算得上是新日莱特里最开明理性的人之一,可是您竟然会觉得强奸犯的行为是出于爱?又或者是您觉得他私闯宅邸的行为是他出于对我的关怀?因为他的爱、他的情感,还去十五街区搜寻我侍卫是外党的证据?”
说到这里,爱德格转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罗德,又转回头,对梅安尔说:“我现在换了新的侍卫,我是不是需要提醒罗德也清理一下他的不良信息,不然很快林西殿下伤好了,就会看不惯他的存在,徇私查处,最后带着那些似是而非的证据来我家激怒罗德,让罗德刺伤他,再落一个‘被刺伤的受害者’称呼?用以博得世人的同情,最后再让您使用您的身份或者面子来拜托我、压制我?”
“这样看来,罗德也是很惨,做了我的侍卫,但是这件事情没有办法说,毕竟林西殿下不想别人跟在我身边,可他自己却也不能屈尊降贵来保护我,那么我的人身安全又要怎么算呢?他真是太霸道了。”
爱德格笑着,最后一句话说得像是在和爱人调情,假设他这么暧昧地说自己的恋人,那么妇人必定会报以打趣的目光,不过此时,梅安尔夫人的表情变得冷淡,非常冷淡,因为对待这样的冷嘲热讽,即使是第三公主也不能做到无动于衷。
“还是请您先听我把话说完,爱德格殿下,”梅安尔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脸上的皮肤很薄,纵使保养得很好,也难以逃过岁月的侵袭,她顿了下,说道,“您说的对,我知道您不能介怀,不能忘记他做的错事,但是您要知道,他是真的爱您,他那一颗炽热的、鲜活的心,是为了您而跳动的。”
“他这次醒来,我守了他很久,可是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却是问‘爱德格殿下还好吗’,这让我感到难受,”梅安尔夫人的眼眶微红,她似乎从未有这么失态的时候,“爱德格殿下,如果我早知道是这样,我一定倾听他的心声,为他铺路,绝不会让他做这样荒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