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解开荷包,倒出里面的钱一数,不多不少六十文,她惊讶道:&ldo;这是赵翰林替他夫人还的酒钱?&rdo;
张仲微点了点头,答道:&ldo;正是。&rdo;
林依愿赌服输,搬过钱匣子,一面数钱,一面自言自语:&ldo;赵翰林夫人竟讲的是真话,叫人费解。&rdo;
张仲微吃着茶,道:&ldo;这有甚么想不通的,翰林夫人好面子,本欲赊账,被你那话激着,抹不下脸面。&rdo;
林依嘀咕道:&ldo;这也觉着没面子,那也觉着没面子,难道赊账就有面子了?&rdo;
张仲微附到她耳边,悄声道:&ldo;她大概不是存心要赊账,是忘了家里没钱了,听说赵翰林前几日就开始托人当家什,只是瞒着她。&rdo;
林依吃惊道:&ldo;怎穷到如此地步?&rdo;
张仲微摇头道:&ldo;详情不知,我也只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片言只语。&rdo;
到了脚店,点上好酒吃完,才醒悟家里没了钱?这倒也像赵翰林夫人做出来的事,林依将头直摇,另与张仲微讲起正题,把牙侩送来的契纸递与他瞧。
张仲微看过契纸,击掌叫好,将林依输给他的钱递还回去,道:&ldo;此等大事在前,我还吃甚么酒,娘子,赶紧凑齐一千贯,咱们把那块地买下。&rdo;
林依白去一眼,指了契纸道:&ldo;照你这般置业,家当全亏光。你忘了牙侩曾讲过的话了?那块地顶多只有大半亩。&rdo;
张仲微这才细细看契纸,发现上面记的,是整整一亩地,他困惑道:&ldo;是牙侩估错了,还是&lso;修完京城所&rso;报错了?&rdo;
林依将契纸折起来放好,道:&ldo;管它呢,咱们去量一量便知晓。&rdo;
张仲微赞道:&ldo;还是娘子你细心,差点被蒙混过去。&rdo;
林依却道:&ldo;休要嚷嚷,我自有主张。&rdo;
张仲微不知林依心里藏着甚么计谋,不过他一向相信林依,也不多问,只全力配合她。
林依收好契纸后,跟没事人似的,照常算账,照常吃晚饭,直到天黑下来,才叫张仲微带着杨婶,上天汉桥果市丈量那块烂果子地。那块地无遮无掩,量起来倒也容易,只是遍地腐烂的酸味臭味,将张仲微主仆二人熏得不轻。
林依等到他们回来,赶忙将湿巾子递上,又遣杨婶下去休息。待得张仲微收拾干净,方问:&ldo;结果如何?&rdo;
张仲微冲她竖了竖大拇指,道:&ldo;娘子料事如神,果然少了二分。&rdo;
照着&ldo;修完京城所&rdo;开出的价格,多报二分,林依他们就得多付两百贯,这可不是小数目,张仲微很是气恼,翻出那张契纸,道:&ldo;明日我亲自去&lso;修完京城所&rso;,找他们理论理论。&rdo;
林依却没生气,也没着急,轻轻敲着桌面,问道:&ldo;仲微,照你看,在东京城,以一千贯的价格,买下八分地,贵不贵?&rdo;
张仲微一愣,道:&ldo;若单论价钱,自然不贵,只是他们谎报面积,我咽不下这口气。&rdo;
林依又问:&ldo;自朝廷手中买地,规矩我不大懂,依你看,瞒下这两分地,是&lso;修完京城所&rso;的意思,还是牙侩擅自作主?&rdo;
张仲微肯定道:&ldo;牙侩没这样大的胆子,这份契约,终究是得&lso;修完京城所&rso;签字的,还要送去官府盖章备案,因此定是&lso;修完京城所&rso;捣鬼。&rdo;
林依想了又想,决然道:&ldo;既是这样,此事到底为止,咱们只当不知情,以一亩地的价格,将这八分地买下。&rdo;
张仲微怔住了,惊讶道:&ldo;娘子,你疯啦,这可是两百贯。&rdo;
林依神神秘秘一笑:&ldo;吃亏是福,须知东京城里废弃不用的地方多着呢。&rdo;
张仲微猜到林依的打算,但还是不解:&ldo;就算日后你还想买废弃的地,也犯不着白送&lso;修完京城所&rso;两百贯,要知道,这块地可是他们急着脱手的,并非咱们上赶着要买,离了我们,你看谁还要这块地。&rdo;
林依存心要卖个关子,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道:&ldo;你就听我一回,咱们亏不了。&rdo;
张仲微还是不甘心,但林依使用的,不是她的嫁妆钱,就是她辛苦挣来的钱,他再不愿意,也不好意思硬拦着,只得动了动唇角,露出个勉强的笑容。
林依很有自信,这两百贯不会白花,但官人也得哄着,遂把张仲微还给她的钱又取了出来,塞进他手中道:&ldo;瞧你那脸,拉长似个丝瓜,赶紧带了钱上正店乐呵去罢,家里挣钱有我呢。&rdo;
张仲微将钱一拢,转身道:&ldo;那我真去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