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看。”
正准备起身的男人被孩子攥住手,指了指人群后面。
不同于昨日铺设粥棚,今日施粥的人竟然推着板车,紧贴队伍而行。长长的勺子伸进锅里,舀出满满一勺子散发着肉糜香味的粥,倾倒在百姓举着的碗里。
“当家的,”刚又接过孩子的女人神情激动,“不用去粥棚了,人家送上门呢。”
搭棚施粥,也算是对方仁德一件。可是这么送到嘴边的,便不仅仅是仁德,而是思虑周全,把他们当做了人,而不是乞丐。
男人声音一时间哽咽,顿了顿道:“不用去了,咱们在这里等着。”
不远处的粥车缓缓移动,有两个人是随着粥车出现的,现在却远远避开众人,站在了城门口不远处常贴着告示的屋檐下。
崔泽沉默片刻,锁着眉道:“也不知道你是在帮刘大人,还是搅刘大人的差事。城里大善人们多了,也没见别的人施粥。他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是啊,”身旁浅青衣衫的女子模样俊俏,脸上几分戏谑的笑,“原本刘大人肯定是想着,这些人饿一饿也就回去了。结果咱们竟然送起了粥。”
崔泽哼了一声,“最绝的是,你一边送了护卫去守城,一边送了粥让百姓们撑下去。这不是两边不落好吗?”
“那可不见得,”林钰狡黠一笑,“百姓们可不知道我送了护卫哦,昨日械斗的时候,我可是躲得远远的,两不相帮来着。”
百姓们担心淹死,可不把饥渴当回事。只是可怜了孩子和老人。
“算你狠,”崔泽嗤声一笑,“若不是本世子爷的面子撑着,恐怕刘大人早赶你出城了。”
林钰眨了眨眼,又神情稍肃道:“其实我也有些踌躇,咱们知道黄河不会决堤,但是却不知道能否抵住人为。刘大人把百姓们留在这里,到底是忠于皇命,还是抹杀他们最后生的希望,尚待商榷。”
崔泽斜了她一眼,冷然道:“你的意思是,咱们活不活得了,也有待商榷了?去他娘的,等司马伦一来,小爷先绑了他,揍死再说。”
这倒是个办法,只不过不知道无辜妄杀禁军统领这个罪责,国公府兜不兜得住。
林钰清亮一笑,赞道:“世子爷这个法子好,就这么办吧。”
崔泽眯着眼看了她一刻,冷不丁道:“我只是说笑罢了,你就赶紧挖坑了?”
林钰忍俊不禁,呵呵笑了。
气氛一时间轻松少许。
林钰望向高高的城墙,今日城墙上的人竟然比往日少了些。只是显然这些兵丁都换了新蓑衣,手上的兵器也趁昨晚打磨过,看起来锃光瓦亮。
“这是……”林钰看着他们微微一怔,“太子要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城门吱吱呀呀豁然打开。
正坐在地上吃粥的百姓们神情一震,不可思议般看向那城门。不过由于昨日械斗的经验,他们并不敢轻举妄动。
城墙上站立的数半卫兵忽然快速下到城门左右,刘大人从一旁的角门而出,他的身后,跟着汴州府五六十名大小官员。
听得啪的一声响,像是谁给出了号令。刘大人等一众官员面朝城外,齐齐跪倒,额头直抵地面的雨水。
“这是……咋了?”
“有大官要来?”
百姓们迷惑不解,又不敢站起来,探头探脑朝外张望。
忽听得震耳的马蹄声遮住了雨打屋檐的声音,接着整个大地都颤抖了几分。那蹄声近了,六名骑兵身着红黑相间的明光铠甲,腰配横刀,护着一面红底黄龙纹的旗帜踏入汴州城。
龙纹?
百姓们抬头怔在原地,身子似乎是僵住了,半分都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