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云开雨散。沈云勤猛地醒了过来,却发现乌鸦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友好地冲乌鸦笑了笑,似乎为自己刚才发呆感到不好意思。紧接着,那笑容便彻底凝固在脸上。
这山为何突然变成了这样?
他只记得自己刚才望天望出了神,等回过神来便发现屋外的东山险峰下多了一个巨洞!黑黝黝的,深不见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年转身去取屋角的石矛与石斧,准备到洞中探个究竟。手刚伸到一半,便停住了。那石矛尖上,闪耀的分明是百炼钢的精芒;那石斧刃上,同样是一片透体寒光。
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连串的变故让沈云勤感到有些不知所措,正在此时,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呱啊呱啊”的叫声,那声音绝不是少年所熟悉的鸦兄词汇。他生怕自己的伙伴发生意外,忙跑出屋去,却见乌鸦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棵树枝上,似乎正在逐步适应自己的新嗓音。见少年跑出来,便又炫耀般“呱啊呱啊”叫了两声,在天上盘旋几圈,缓缓落在沈云勤的肩上。一根羽毛自空中飘了下来,被微风吹带,从沈云勤脸上悄然划过,一滴血珠顿时从皮肤中渗了出来。那羽毛,竟似用至薄至轻的金属生成!
沈云勤自然不知,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那剑魂的缘故。
祁曼塔格山绵延千里,山体多为强磁性玄武岩、石英闪长岩矿脉及铁矿脉,故《山经》有云“司南无用”,而“山中多雷暴地火”便是积雨云中的雷电受山体里的磁场与金属矿脉吸引而来。伏魔剑本为八方奇金之精,得五百年机缘方能以物生魂;纵使威能天赋,剑魂初生之时,也有如婴孩一般脆弱。察觉了潜在的危险后,那剑魂便带着本体飞出了龙虎山,所有一切完全出自于生物本能。在山中偶遇沈云勤后,剑魂只觉得少年的血脉中有说不出的温暖,便舍了本体,寄居到少年体内。如果事情就此平稳发展下去,按常理早晚有一天剑魂会在少年体内长大、成熟,以其霸道威力,一点点浸淫少年的魂魄,最终合二为一。虽还保留少年的记忆与身体,思维与灵魂却大半是剑魂的。不过这种近乎于夺舍的残忍之事倒也并不能说明剑魂生性本恶,仍然归于生物本能而已。正如同人类的婴儿,刚出生时便会与兄弟姐妹抢奶吃,却不能说其此生便是恶人,真正的善恶完全是由后天形成的。
在少年体内呆了没几日,剑魂潜意识中最担心的事便发生了。一个个摸上门来的武林人士尚不放在眼里,可后面隐着的那些仙门中人却是它现在的克星。借变故前夜少年在柴房炉灶中藏剑之时,剑魂便欲回归本体内再次飞走,却不想少年的血脉中竟有着一种令它难以匹敌的力量,生生把它禁锢在**内。剑魂有眼的话,此刻定然是欲哭无泪。
之后发生的事更加离奇。沈云勤自绝坠入镪流时,剑魂为了自身安危,不得不损耗功力救他性命;少年欲救那乌鸦时,剑魂也被一种心心相通的决然所影响再次出手相助。连续的消耗让初生未久的剑魂虚弱无比,更令它惊惧的是,它的意识竟开始被少年所影响,并渐渐再也不可分开。如果说它是一柄利剑,那么少年的身体便是熔炉,正将其彻底熔化,与炉身融为一体。
方才雷电交加之时,便是这最后的融合。不得不说是天意,少年竟在浑噩噩的发呆中度过了这最为艰险的一关,借雷电之势行了自己潜意识中的穿山之念,更将魂魄合一时带来的巨大能量及时宣泄出去,避免了爆体而亡的下场。自此,世间便不再有剑魂的思维存在,而剑魂的所有本能却被完完全全保留在沈云勤体内,换句话说,反倒是剑魂被这不知是倒霉还是幸运的少年夺舍了。
沈云勤不知道自己已成了无数修仙者梦寐以求的“剑人”,具有着人世间独一无二的威能—那伏魔剑本就是万金之首,剑魂更可以号令天下之金;只能怪沈云勤始终茫然不知,更不会加以利用,否则他身边的物品便不仅是自行淬炼成钢那么简单。
也许是融合之时鸦兄离沈云勤过近,又是生灵活物,所受的侵染远胜过石矛石斧。自此之后,更是贪恋少年身上微微散发的金气,如同依赖父母的孩童一般,不愿离开沈云勤半步。
沈云勤却没注意鸦兄的变化,仍在拼命回忆之前的事,想了半天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得暂且作罢。先回屋拿了“石斧”,又备好了火把,便径去探东山险峰下新生的巨洞。
那“石斧”比平日里轻了许多,边缘却异常锋利,在路边的灌木上试了一下,如真铁斧并无二异。沈云勤一面心中暗暗称奇,一面马不停蹄地赶往巨洞。乌鸦似乎仍嫌他走得慢,不住地在他前方上空盘旋。
待少年走近洞口,却发现洞口仍残留着一丝热度、几缕尘烟。山洞洞口极大,越往里去便越小,地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碎石,极不好走。最令人惊叹的便是四周洞壁上竟全是金属结晶,长方形、六角形、八棱形各不相同,有些还留有被高温熔解的痕迹。
走了约有半里地,洞内的高度已不足以让人站立,沈云勤本想返身回去,却发现火把上的火苗微微摇摆,前方似有风传来,便一咬牙将石斧插在腰后,俯下身去继续前行。又行了不知多远,沈云勤已是完全趴在地上挪动。手中的火把早插在身后的地上,幸而洞穴里颇直,勉强还能从后面传来一丝光亮。就在他即将绝望之时,忽然又感到前方有风吹过。赶忙清开挡路的碎石,只觉得眼前一明,前方果然有一小孔透出光亮。
沈云勤仿佛看到了最后的希望,从腰后摸出石斧,费力地向小孔敲去。“啪”的一声,小孔应声而大—那一片岩壁竟如纸一样薄!少年大喜,几斧下去,便敲开一个足以容身的孔洞使劲钻了出去。
外面,阳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