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绰怔了怔,没再接他的话。之后庄赫签了字,很快走了。民警向沈绰表达感谢:“我们也不想拘留人,没事找事的,能这么解决了最好,多谢小伙子你劝他们两个。“不过每次碰到这种因为情感纠纷打架进来的,我都得劝一句,拳头解决不了感情问题,大家都理智一点,有什么话摊开来说嘛。”从派出所出来,十一点半也过了。这个点地铁、公交都已经停运,沈绰朝前走了一段,打算去路口叫车。裴廷约跟在他身后,没有刻意上前,待到他停步等车时,才问:“沈绰,能不能聊几句?”沈绰望着前方马路,闹市区,不时有车疾驰而过,浮光掠影映在他眼里。“你想说什么说吧。”沈绰的声音很淡。他整个人都像融进了这似水寒凉的夜潮里,低落而黯淡,裴廷约有点想抽烟,摸了一下裤兜,想起自己已经戒烟有一段时间了。“我们能重新开始吗?”裴廷约问。沈绰的眼神缓慢动了动,仿佛后知后觉听清他的话,偏头看去。裴廷约站在夜风里,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脸上肿起来的地方还很明显,他问出这句时似乎没有平常那么自信笃定,像小心翼翼在征求自己的意见。沈绰甚至想笑出来,裴廷约这种人,竟也会有小心翼翼的时候,——怎么可能?见沈绰不出声,裴廷约接着说:“你说你没有自信,你不敢,我给你这个自信呢?”或许是这话过于荒谬了些,沈绰只是看着他,暗忖他又在打什么主意。“可以吗?”裴廷约问。“你凭什么给我自信?”沈绰心平气和地问他,“凭你时不时地犯病,突然又心血来潮,骗我签下一份所谓婚内财产购买合同吗?”“这件事我做得不对,”裴廷约承认,“我卑劣无耻,只能想到这种下作手段,只要不离婚,我什么都能听你的。”沈绰不理解:“本来就没有用的婚姻关系,你到底在执着什么?”“没了这个没用的婚姻关系,我在你这里是不是就真正和别人一样了?”裴廷约也想问他要一个答案,“你急于想摆脱这层关系,是不是就是想证明这一点?”沈绰:“……是不是的重要吗?”他或许确实想证明点什么,但这一点什么对裴廷约来说明明是无关紧要的。“很重要,”裴廷约却说,“至少现在这一刻,我在你这里还是不一样的。”“就算是,那又怎样?”沈绰愈发觉得可笑,意兴阑珊,“也只是这一刻而已,总会有过去的时候。”“什么时候会过去?”“总会过去的,”沈绰仿佛自言自语,“我不可能再耗另一个十几年了。”夜色太暗,所有晦暗不明的情绪都被掩藏在平静的表象下,某个瞬间沈绰似乎觉得裴廷约身体僵了一下,当然,也可能只是他的错觉,他也并不是很在意。裴廷约上前一步,想要看清楚沈绰的眼睛:“沈绰,你的不自信是因为我从前的态度,没能给你安全感吗?”沈绰默然不语,他不想回答,现在追究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我为‘消遣’这两个字跟你道歉,”裴廷约认真道,“不是消遣,从来就不是。”“不是消遣是什么?”沈绰的声音散在风里,一片模糊,“裴廷约,你不要忘了我们是怎么开始的,原本就是一个意外,你未必有多喜欢我,只是自尊心受不了不甘心,我也未必有多喜欢你,只是太寂寞了想找个人陪,你不是非我不可,我也不是非你不可。”裴廷约可能生平第一次这样被人堵得哑口无言,他告诉自己沈绰在说气话,但事实是他竟然也没有了这份底气。“不是意外,”裴廷约试图解释,“那晚我确实是被你吸引了,跟别的人和事无关,是你让我产生了想法而已,我就算不甘心,也是不甘心跟你分开,我自我、散漫,让你不舒服了,我给你道歉,以后不会再那样。”“你总是道歉,”沈绰微微摇头,“我真的不想听了。”“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看到诚意?”裴廷约坚持问,“你不肯教我,至少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沈绰给不了答案,他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只是格外难受,因为裴廷约的捉摸不定,因为他的看不透。裴廷约从没真正向他坦白过,关于裴廷约的过去、将来,他全都一知半解,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对这个人抱有怎样的期望。裴廷约的存在就像刺在他心尖的一根刺,想拔拔不掉,想碰不敢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块地方逐渐渗血、腐烂,直至麻痹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