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半,胡杨睁开了眼睛,常年形成的生物钟非常准确,哪怕头天夜里两点睡觉,总是到点就醒。
宿醉神奇的消失了,胡杨没有感到丝毫的头晕头痛,映入眼帘的是看不见底色的蚊帐,窗外的阳光斜射在蚊帐顶上,一只黑色的甲虫一动不动。
“我在做梦吗?”胡杨用力的挠挠头。
撩开蚊帐坐在床边,环顾四周,熟悉的一切,宛如梦境。
这是一间狭小的房间,墙上刷着白色的石灰,肮脏而斑驳。油漆脱落的木窗内钉着纱窗,阳光透过玻璃透进来,灰尘闪耀着金光。
木窗下是一张破旧的书桌,中间搁了盏台灯,左右两边都整齐的堆满了书。旧藤椅四个椅腿的藤条已经松动,缠着黑色的布条。
藤椅后面不到一米,是架老式的木床,粗壮的木架里面系着顶发黑的蚊帐。
木床左侧是个浅木纹漆的立柜,顶上重叠着两排破旧的木箱,立柜正面有一面椭圆穿衣镜。床的对面,是一个简陋的书架,密密麻麻塞满了各种书,有教参、习题集、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中外名着。
没错,这就是总出现在胡杨梦境里的家。
从记事开始,胡杨就住在这栋平房里,直到高中毕业。
前世,胡杨大学毕业后,租过很多房子,也买过房子,可是出现在梦境里的家,始终只有这平房,似乎这平房才是胡杨内心深处唯一的家。
后来,这平房夷为平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绿化地,种着海棠树。去年春节胡杨故地重游,当年拇指粗的海棠已经粗如大腿。
胡杨老做梦,年轻的时候,每天的梦都记得清清楚楚,千奇百怪,毫无章法。梦见过和史泰龙称兄道弟;梦见过和李连杰并肩作战;梦见过自己光着屁股光脚满世界找裤子;梦见过飞,可总是飞不高,还时不时掉到地上;梦见过被人追杀四处逃窜;梦见过坠落深渊,嘴里拼命的大叫…。。。
偶尔还会做噩梦,有时连具体的情节、人物都没有,只有一些表面粗糙,灰黑色的几何体,但就是无端的恐惧,恐惧到了极致,就会拼命的嘶吼,可总是发不出声,最终大吼一声,从梦中惊醒,却是满头大汗,心跳如雷。父母会走进来,拉开灯问道:“吼的好大声,又做噩梦了?”
“我究竟是在梦境里,还是在现实中?”胡杨疑惑不解。
胡杨回忆了一下,头天夜里,与老同学一起吃火锅,这位同学从老家过来,约在离胡杨家不远的地方吃饭,喝了一瓶自带的白酒。没错,火锅配白酒,还是夏天。
本来半斤酒并不多,但人到中年,居然醉了,胡杨买完单,目送同学打网约车离去,然后摇摇晃晃往家走,半路上下暴雨了,闪电照的整个夜空如白昼,雷声如同在耳边炸响。
后面呢?
胡杨喝断片了。
上一次喝断片,是两年前的春节,在老家和同学喝酒,最后记住的一个场景是在KTV。
胡杨坐在床边,用力掐了一下大腿,尖锐的刺痛感传到大脑,但这不能证明不是在梦中。
站起身,穿着秋衣裤,胡杨几步就跨到了门边,拉开门,阳光洒了进来。
门外是一片小菜园,种满了蔬菜,几只半大的鸡从笼子里偷跑出来在里面觅食。
一切都显得格外真实。
“我们人类是真实存在,还是仅仅只是一段运行的程序?”
“时间存不存在?!”胡杨喃喃自语。
“管他呢,就算是一场梦吧,我思,故我在!”
胡杨趿着球鞋,走出大门,一股凉风吹来,略显寒冷。站在阳光下,深吸一口气,蔬菜的清香夹杂着鸡屎的味道。
胡杨摸了摸下巴,前世粗硬的胡须此刻还很柔软,面部满满的胶原蛋白,胸肌阔而突出,小腹结实不带一丝赘肉,大腿粗壮而充满力量。
“年轻真好!”
胡杨回到屋子里,书桌边的墙上,挂历上的张曼玉似笑非笑。
1993,壬申年,一月。
“离高考还有不到半年!今天是几号?1993年可是被称为史上最难高考!”胡杨突然背心发凉,冷汗直流。
高中那些知识,早就忘的差不多了。尽管前世胡杨硕士毕业,还教过大学高数。
胡杨连外套也不顾不上穿,推开卧室连着的门,那边是父母的卧室兼客厅,屋子里有一张很旧的人造革三人沙发,旁边的小木柜子摆了一部红色的电话。这部电话是去年父亲托关系安装的,花掉了他积累几年的稿费,那年代能装电话的人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