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喜根却道:
&ot;也怪不得方诗人是老伍这家伙手气好,才出了三圈牌么,他老兄就听和了。&ot;
白兴德眼皮翻:
&ot;你懂个屁,老方是老伍的上家要跟牌,不打孤九万打九饼决无道理!&ot;
他摆摆手逋:
&ot;好了!好了都甭说了里外是我的错2&ot;
心中却想,这白兴德八辈了也脱不开小家子气。白兴德的老子在大华国货公司做着襄理,他自己又在《大华报》主管庶务,明里暗里进项不少,手头不算紧,却就足输不起,倒是汤喜根好些,虽是个乡下佬,在白兴德手下做庶务,手脚偏很大,一晚输上块2块并不怎么在乎。
由汤喜根,又想到了苏二小姐,设想着自己如果做了《新秩序》副刊主笔,苏二小姐会怎么看,满桌的饼万条变得恍恍惚惚,整个牌桌好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雾纱。又揣摸,汤喜根是苏二小姐的奴才,自己有无必要透点风声给汤喜根,让他带话给苏二小姐,听听她的意见呢?这似乎算不得当汉奸,他主持的仅仅是《新秩序》的艺文只谈风花雪月,不谈政治,苏二小姐也爱吟些诗文的三年前在中国文学系上学时,还办过一个诗社。他做了艺文主编,《大华报》王定海的狗屁文章不发,苏二小娟的诗文则必定要发的这与他方鸿浩有好处,与苏一小姐也有好处,可以告诉苏二小姐,只要他方主笔高兴,必能用《新秩序》的版面捧红她。
对朋友们自然也有好处,《大华报》鼓吹抗战。日本人一来,小能办,据白兴德和汤喜根说,编辑记者都遣散了,排字房、印刷机和剩余的白报纸正待价向沽。他主管《新秩序》艺文,又响大伯父方阿根做靠山,止可以帮一卜朋友的忙,把白兴德和汤喜根聘到《新秩序》做庶务,这样,既抓住了艺文副刊,又抓住丁经济实权。
信手摔出一张条字牌--六条还是九条投注意,顺便瞥了白式德一眼,在白兴德油亮且半麻的脸上看出了些许狡黠来,又觉着不妥。
这白兴德太贪财,不和钱发生关系,这人既可为友叉可共事,一沾上钱仝完。据说白兴德在《大华报》是捞了不少光白报纸进出一项,就很可观。经理向麻子明知有诈。却拿他无法。白兴德太诡,做什么事都不留把柄。他若是把这小于引荐到《新秩序》,只怕要给《新秩序》带来相当的损失。而如果不用白兴德单用一个汤喜根,情面卜又说不过去,真作难呢!转念又想,有力的借121还是能找到的。《新秩序》的负责之人并不是他方鸿浩且他要引荐过来的只是小小的庶务,白兴德做过庶务主任。到《新秩序》来做跑街的腿子太委屈了。可以极轻松地笑着说一一要笑得自然得体,&ot;哈哈老白呀,您老兄和老汤不一样哟!您来做庶务,我都觉着无脸面呀!虽说是抗战时期&ot;不对,&ot;抗战&ot;二字不能再提了,应该是&ot;国难&ot;,&ot;哈哈。虽说是国难时期,主任还是主任么!&ot;然后看看四处无人,拍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和他说:&ot;东亚反共同盟会派来的那个庶务主任,我要想法把他挤走,到时候哈哈,哈哈&ot;正想到得意之处,轮到他出牌,竟忘了摸牌,把七零八落的牌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遍,闭眼打出了一张九万。
汤喜根把牌轻轻一翻,压抑着满脸颤动着的欣喜,颇高雅地低吟道:
&ot;我他蚂和了。九万、一条对倒,也足门清,八个花,十五番。&ot;
白兴德脸涨成了紫猪肝,掏钱时便对方鸿浩怒口叫道:
&ot;这打的什么鸟牌,牌已摸得差不多了,本该打和的,偏在九万上出了冲!九万到现在一张未打自是险牌,不和也不能打呀!&ot;
又发现他的牌少了一张,气势磅礴地高叫:
&ot;小算不算!老方做了相公&ot;汤喜根放弃了高雅,庄严反驳:&ot;怎能不算呢?做相公的是老方叉不是我!老伍你来评评
理&ot;
老伍虽不愿从腰包往外掏钱,刚又无法为十五番三块钱出卖牌品和原则,便笑道:
&ot;老白确是没道理!&ot;白兴德又道:
&ot;老方瞎打,让老方包赔!&ot;老伍笑而不语。
他白认倒霉,包了两家的六块,加上自己出冲翻倍的六块,一下掏了2块,扎扎实实肉痛了一番,对白兴德益发气愤难当。决心好好打了,赢不赢不要紧,只是不能再这么输下去,还没到《新秩序》主持艺文笔政,月薪二百二十元和可能发表的诗词、小说均属空中楼阁,不能把1:1袋仅存的一点钱输完。手气和运气偏不好,一将四圈下来,仅和了一次,还是八番的小牌,随身带来的二十八块已分别进入了三位牌友的腰包。正痛苦地思虑,再输下去找谁借钱,伍人举的太太回来了,进门便道:
&ot;哎呀呀,你们四位也在麻将救国呀?&ot;
他找到了救星,起身冲着伍太太的刀条脸道:
&ot;伍太太来得正好兄弟今日手气坏透了,您快上去顶我两圈!&ot;
伍太太娇嗔地道:
&ot;亏你方诗人想得出我可是十二圈刚下来哟腰酸腿疼,手指都麻了!&ot;
他笑道:
&ot;你只是手指麻了,我可是差不多要殉国了,再输下去就要押太太了可叉没太太可押!&ot;
伍太太来兴致了:
&ot;好!我这不怕殉国的上!在隔壁赵太太家,我八次自摸,还和了一次七小对,做成两次清一色,看样子在这里也殉不了国!&ot;
伍太太上场之后,方鸿诸退下了,坐在麻将桌旁的椅子上喝茶,禁小住义想起衬衣口袋里装着的那张《东亚反共同盟会宣言》,极想掏出米好生研究一下。在家里只看了个人概好像那意思还行,没怎么吹捧日本人,只说要以反共除赤为基点,建设永久和平的新秩序。蒋介石和国民党宣言中虽骂了,词句似乎算不得怎么激烈,而且,骂得也有些道理。
伍太太上桌打了没一会儿,便说渴,嚷着要喝茶,他去冲茶,偏没开水了。老伍专注地看着牌说:&ot;劳驾你方诗人烧一壶吧,有洋袖炉很方便的。&ot;他便去厨房点洋油炉烧水,烧水时,偷偷取出《宣言》研读起来凄着、读着,艳蓝的火焰中升腾出了一个雄辩演说家的脸孔。
那演说家慷慨激昂地道:
&ot;今日之中国,人民痛苦已达极点,无辜生命死于炮火者,不计几千万也。一般民众皆以为日人所赐,而不知皆共产党蒋介石所赐也。共产之祸,甚于炮火炸弹,炮火炸弹乃一时之害,共产赤祸,子子孙孙千百年之害也。是&ot;欧亚强国,谈及共产二字,莫不色为之变。彼蒋介石者,以一交易所经纪人资格,攫取中国军政财政全权,名日最高领袖,自西安兵变为自身性命计,不惜以全国土地人民,断送于共产党之手,于是一变其政策而容共联共矣。中围二十六年之名称十非号为中华民国乎?三民主义,非云注重民权乎?试问今日之中国,言论自由乎?会结社自由乎?值此友邦莅临东土之际,我中国民众宜速自觉悟,起而组织反共同盟会,救国救民救东亚,救世界,为永久和平幸福努力之。&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