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钰蹭了蹭鼻尖,觉得好笑。
这两人,竟是孪生姐妹,只是这性子也差得忒大了些。
女子从衣袖中取出一张折纸交出,右掌摊开,“这是生辰八字,烦劳先生为小女子测一字,情。”
成钰在一旁看他像模像样地掐指算命,有些不忍直视,陈清酒将生辰八字交还,默了默才道:“姑娘,将至行笈之日,今测字情,是为夫妻之事。所谓少年夫妻,心青为引则情,此乃趣事,但观手相,虽是窈窕淑女,却非君子好逑,往后姻缘,非情非愿,顺者常伴青灯古佛,逆者,恐有血光之灾。”
“你瞎说什么!”晚风蹙着眉头将她强行拽了起来,“阿姐,这人嘴里就没半句好话,实在晦气,我们不要理会,现在就回家。”
“哎?”女子被她拉走了半步,突然又回头,从荷包里取出碎银留下,如此还道了声谢才离去。
成钰神情有些复杂,当下弹了弹衣衫上不存在的灰尘,叹道:“哥哥,即使你不会算命,也当知世人皆求心安,这些违碍的话如何说得?”
陈清酒不说话时便让人觉得很是温和,任凭旁人怎么说,他都八风不动,屁不放一个,成钰叹息,看着他胡乱买了两个馒头回来,借机提早收了摊。
离开了熙熙攘攘的小镇,往南行就是巍峨高山,层峦叠嶂,被云雾笼罩。
成钰仰着脑袋看那耸立在云端的山脉,长叹了一口气,先撸起袖子在河边洗了把脸,“兄长,二十里山路,有你这样诓人的吗?”。
岸上人对于他的埋怨视若无睹,转身慢慢咬字,“你若要休息,夜宿一日也可。”
“没那么矫情。”成钰几步跳了上来,一手遮着太阳,眯眼喃喃道:“看起来都是绿水青山,无人踏足,哥哥,你确定这里面还藏着一座荒山?”
陈清酒点了点头,随后一言不发地向前走。
山路曲折险峻,前半日走的算是大路,倒也方便些,再到后来,山气氤氲,参天古树枝梢相连,一片墨绿,已不见天日,随处可见猛禽足印,就着这般景色也不知走了几个时辰,直到黄昏之前,才到了所谓的柜山脚下。
黑苍苍的山脉无边无沿,隐约可见一座荒山,因为之前听陈清酒含蓄地叙述了柜山之贫瘠,所以成钰心里早就做了最坏的印象,如今见了庐山真面目,便也不做评点。
柜山脚下还有一大片土坡,这坡并不长,但却零零散散立着石碑,几乎占据了主道,一直蔓延到山根下。
成钰转身倒退着走,他仔细瞧那石碑,那些碑文都不一样,成钰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问道:“这是墓碑吧?”
成钰略有些不解,着实是因为这些碑碑文混乱,文字刻得横七竖八,不太想是老手做出来的,且碑后也未设有土包。
“哦。”从方才起,陈清酒便站在远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埋的都是什么人?”
成钰回头问话,那人也同时颔首转身,惨白的手指在碑文上仔细摩挲,他身影单薄,于数十方墓碑内,很容易叫人和不好的东西联系在一起,成钰听他不紧不慢道:“这里,只埋着一个人。”
成钰:“?”
“我没什么能教你的,但这底下或许有,你需要的东西。”他俯身,手指认真地按着那碑文,蹙眉略微有迟疑的模样,“但我忘了机关和,入口,在哪……”
陈清酒话音未落,指腹下便有一块地方凹陷下去,太阳彻底落山,月色清冷撩人,荒山野岭,几丈土坡,只留下数方墓碑和一人。
陈清酒一偏头,双手抬起,磕磕绊绊地往前摸索了几步,随后扶住一方墓碑,轻声唤道:“儿茶?”
回答他的,是一阵阴风飘飘。
成钰醒来时已不知今夕是何夕了,眼前忽明忽暗地看不清楚,成钰怀疑自己的灵识都能被摔出天际,原本掉下来的入口已经消失了,幽深的甬道里倒是有不灭的烛火在摇曳。
成钰扶墙起身,觉得自己现在可能没什么毛病,便寻着灯火往深处走,地下潮湿,有一丝古怪的气息,走两步便叫人受不了,他捏着鼻子,瓮里瓮气道:“得亏没摔得鼻青脸肿。”
幽冷的火光将人影拉的纤长,成钰在这不大宽敞的甬道里走了约莫有大半个时辰,最终饥饿难耐地倒在了地上,生无可恋道:“说什么有我要的东西,怕不是嫌弃我难养活,想把我活埋在这里吧……”
成钰叹息,胀疼的脑子里勾勒出一个慈眉善目的人,正扛着铁锹在土包旁边挖坑,他突然‘噗嗤’笑出了声,而后晃晃悠悠地又起来。
他想:人都拣回来了,还怕养活吗?况且,从目前情况来看,怎么也该是他来养人。
成钰一边天人交战,一边自言自语。
墓室有些年头了,石壁上滑湿,刚开始还长满了青苔,越往后便越发干净,最后七扭八拐地,就能见到一个比较宽敞的地方,成钰从石壁上取下一个火把,慢慢靠近黑暗的角落。
墓室墙壁上密密麻麻刻着符文,那种文字成钰并没有见过,却仿佛与它心有灵犀一般,符文的镌刻历经岁月洗礼,深浅不一。
成钰还打算细看,手中火把上的明火突然跳动,紧接着便‘嘶啦’一声熄灭,周围陷入了黑暗,与此同时,头顶上方传来了声响。
那仿佛是竹牌相撞,经久不衰,但是成钰一仰头,却什么都看不到,他默然片刻,当下盘腿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