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州城外,荒郊野岭,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山头,白花遍地,新起的坟头数不胜数,棺材里面埋葬的,全都是在这次事件中死去的不良人。
应疏华和路遥留在了最后,两人并肩而立,默默地看着面前的墓碑。
——不良人白玄癸叁肆之墓。
这里面躺着的是郑杭,作为从牢狱中捞出来的重刑犯,他从重获新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失去了以前的名字,“郑杭”只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而已。
铜盆中的纸钱徐徐燃烧着,浓郁的灰烟在火光中氤氲升腾。
应疏华静静地看着墓碑,忽然开口道:“路遥,你说郑杭算是个好人吗?”
说他是好人,他会用刻薄的言语奚落霸凌别人,而且还曾经犯下重罪,锒铛入狱。
可他算是坏人吗?
郑杭终究是为了崇州百姓死的。
“人死如灯灭,余生漫漫,人既然已经死了,那我们就尽量记住他的好吧。”路遥轻声道。
“也是。”应疏讶异的看了路遥一眼,似乎没想到他竟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
“路遥,你知道我的以前吗?”
她指的应该是进入不良人之前的人生。
路遥摇了摇头。
“想听听吗?”
“关于什么?”
“一个平平无奇的老人,还有一个生性要强的女孩。”应疏华撇了撇嘴,“这是一个无聊的故事。”
“好。”
…………
…………
我姓应,但我父亲姓宁,他是江南四大家族之一的宁家家主。
我的出身不错,不过这并没有让我拥有一段美好富足的童年,在我五岁时,母亲就死了,被我父亲当着我的面一剑穿心,一者的表情狰狞如魔,另一者的表情却只有解脱。
那一天,整个家族乱成一锅粥,到处都是手忙脚乱的仆人。
我站在大堂的中央,呆滞地看着那具倒在地上的尸体,如果当时我的面前有镜子的话……我应该看得到自己泪流满面的面孔和颤抖着发紫的嘴唇吧?
当时的我并不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大事,头顶的天仿佛都要塌了。
我当时是恨父亲的,但他的恨意却远比我还要强烈,因为我很快就知道七姨娘死了,和她腹中还未见过一日太阳的胎儿一起,一尸两命。
而造成这一整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我的母亲。
天哪,你明白那种感觉吗?
我的母亲竟然是一位杀人凶手!
可她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也就是裁剪一下院子里的花草,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这与我印象中的母亲截然不同!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无论是从我母亲屋子里搜出的证据,还是伤痕累累的贴身侍女所提供的证词,一切都在说明,她就是这般恶毒,就是这般善妒。
她太憎恶父亲疼爱的那个小妾了,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一样,竟然敢在对方生产的过程动手脚……
我的天真的塌了,我在一夜之间永远的失去了我的父母。
我永远都忘不了,在发生那事之后,第一次走进膳厅准备吃饭时发生的场景,父亲原本是笑着的,但在看到了我之后,那眼神飞速转变,真的像是在看一位仇人,他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