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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第1页）

&ldo;好吧！你都拿来就是了。&rdo;

等拿来一看，是一碗红烧羊肉，一碗京葱扒鸭，外加一大碗萝卜丝鲫鱼。汤菜实在太多，少不得努力加餐，慢慢儿一面喝酒，一面想心事。

一想想到去年大宴沙船帮的往事，突然灵光一现，抓住了那个念头，很快地想了一整套办法。愁怀一宽，胃口大开，九个菜竟吃了一半。

饭罢喝茶，吩咐结帐，跑堂的陪笑说道：&ldo;朱大人，你老别费心了。是我们掌柜的孝敬。&rdo;

&ldo;哪有这个道理？&rdo;朱大器又是灵机一动，反正要请客，不如就作成了泰和馆的生意：&ldo;这样吧，后天中午，你替我预备一桌席，要最好的。&rdo;

&ldo;错不了！&rdo;跑堂的问：&ldo;是在这儿吃，还是送到公馆？&rdo;

朱大器考虑了一下，决定借孙子卿的寓所宴客，交代清楚，离了泰和馆，就在盆汤街畅园洗澡、剃头，睡了一大觉。

醒来神情清爽，醉意全消，正好与孙子卿、刘不才去商谈正事。

＊＊＊约略讲完前半段的经过，朱大器才提到他在泰和馆独酌之时，所筹划好的办法。

&ldo;我在想，如今最保险的一条路是海道，难得金山卫亦是海口；我们为啥不用沙船？&rdo;

这真叫顿开茅塞，孙子卿和刘不才不约而同地失声赞叹：&ldo;有道理！&rdo;

&ldo;只为上海跟金山卫太近，没有想到大海，只在内河上动脑筋，反而钻入牛角尖了。&rdo;

朱大器说：&ldo;走海道又快、又省事。我们只要一条沙船，郁老大不能不帮这个忙吧？&rdo;

孙子卿对海上的情形，比较熟悉，细想一想，用沙船亦不是没有困难，不过困难是可预见的，也是可以克服的。自己估量一下，总有七分把握，便不肯说什么为难的话，扫了朱大器的兴致，点点头大包大揽地答道：&ldo;这方面归我来办。&rdo;

&ldo;原是要请你出面。我已经在泰和馆定了一桌席，后天中午在你这里开，该请些什么人？你决定。&rdo;

&ldo;请客是一定要请的。不过，小叔叔，我想还是我跟你两个人出面，刘三叔是陪客。客人呢，郁家父子、郁家老大的帮手万福全。此外还要请老杨，不过老杨是有功名的，请在一起，对郁老大不便，只好另外请了。&rdo;

&ldo;老杨&rdo;是指&ldo;大记&rdo;的老板杨坊。他现在的&ldo;功名&rdo;是&ldo;记名道&rdo;，会同华尔管带&ldo;常胜军&rdo;，如果请客有他，自然该奉为首座，这一来委屈了郁馥山，即所谓&ldo;不便&rdo;。朱大器了解孙子卿的用意，但不了解了为何要请杨坊？

因此他开口动问：&ldo;老杨？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rdo;

&ldo;当然有。&rdo;孙子卿说，&ldo;要打通他这一关，郁老大的沙船才肯出海。这件事牵涉到英国跟法国的海军，我想拜托老杨打个招呼。事情我有把握，请放心好了。&rdo;

&ldo;那我就不管了。&rdo;朱大器转脸对刘不才说：&ldo;跟陈世发打的交道，本来没有十分把握，做到哪里算哪里，所以有些话也不能说得太实在。现在不同了，我们可以拿事情跟陈世发敲定。他要的军火，我们可以包运到，请他到时候在海口接，这是我们这方面对他的义务。&rdo;

陈世发的义务呢？拿来一箱字画古书抵作枪价，自不待言，再有一项，就奇書網電子書是&ldo;以枪换人&rdo;了。

&ldo;三爷，你不妨老实跟他说，运枪的路子是从我这里得来的。我有家眷在嘉兴，请他想办法接到金山卫来，洋枪卸岸，人就上船，在他不是惠而不费？&rdo;

&ldo;好极了！&rdo;孙子卿大赞：&ldo;小叔叔做事，真正爽快而精明，这样一条船办好两件大事，干净痛快，确实好打算！&rdo;

刘不才也大为兴奋，拍胸脯担保，一定可以说服陈世发如言照办，同时表示，需要提早动身，因为跟陈世发说定了，还要赶到嘉兴去接朱家眷属。

朱大器认为不争在这一两天，过了后天再走，也还不迟，而刘不才不以为然，除了接眷以外，还怕去迟了夜长梦多，陈世发那里会有什么意料不到的变化。

他的想法也不错，但难处是沙船究竟能不能派出去，到底还在未定之天。到此地步，关键落在孙子卿身上，只待他一言而决。

&ldo;郁老大的沙船，一定有的，就算我们的面子不够，只要请五哥出来说一声，郁老大也一定要卖帐。不过沙船出去要不出毛病……&rdo;

&ldo;老孙，&rdo;刘不才异常关切地问，&ldo;你说，会出啥毛病？如果会出毛病，大器这走马换将的一计，岂不是完全落空？&rdo;

&ldo;刘三叔，你不要心急，我话还没有完。&rdo;孙子卿转脸对朱大器说了实话：&ldo;我要请老杨吃饭，打他的招呼，就是为此。

最近的局势，大有变化，恐怕你们还不大明白，等我讲给你们听。&ldo;

原来从恭亲王当政以后，英法两国对中国的态度，大不相同。一方面因为宫廷政变成功，肃顺、端华、载垣这所谓&ldo;三凶&rdo;被诛，政局已经稳定；另外一方面也看出洪秀全的太平天国，斗权之争迭起，不成气候。为了维持在华利益，而且恭亲王又肯和睦相处，那么，支持官军，打击太平天国，可以说是最符合他们本国利益的打算。

因此，英法海军会同美国公使蒲安臣，决定武力保护上海、宁波的租界。上海方面除了设立&ldo;中外会防公所&rdo;以外，开了年更由英国海军提督何伯提议，主张英法军队合作，肃清嘉定、青浦、松江的太平军，交给华尔的洋枪队去守。这个提议虽无下文，但英法军队帮助常胜军大败太平军的慕王谭绍光于浦东的高桥，却是事实。同时，英国外相已谘请海军大臣，正式下达命令给何伯，防守上海及其他有条约关系的口岸，不准让太平军占领；并以军舰保护长江的英国轮船。

&ldo;要当心的就在这里，英国军舰现在经常在吴淞口外巡逻，如果认为沙船可疑，自然就要拦住检查；上船一看，全是洋枪，还不扣船？&rdo;

&ldo;啊，我懂了，你早不说！&rdo;朱大器点点头说：&ldo;在郁老大，一条船是小事，追究起来，安上他一个资敌的罪名，那就倾家荡产有余。这件事，我们要好好商量，不可以害人。&rdo;

&ldo;就是这话，&rdo;孙子卿说：&ldo;我已经打算过了；这要托老杨，看有什么办法，能不让英国军舰检查？&rdo;

&ldo;如果是自己人，当然就不必检查。我想，是不是可以弄一面常胜军的旗子挂起来，英国军舰一见，就不会找麻烦了。&rdo;

&ldo;对，这倒是个办法。&rdo;孙子卿说：&ldo;我相信跟老杨一定商量得通。&rdo;

孙家每天中午要开两桌饭，主、客杂坐，有时朱姑奶奶也毫不在乎地夹在一大群男人中间，这天她忘记交代，专为刘不才另开一桌，此时想起再关照时，刘不才怕耽误功夫，坚持不愿，只得作罢。

这两桌人，&ldo;吃闲饭&rdo;的居多，由于男女主人慷慨好客，所以菜肴丰富，而且备酒。酒杯在手，少不得有些闲话，其中有一个是孙子卿的广东同乡，相貌生得既怪且丑，凸额、塌鼻、阔口、炸腮，大家叫他&ldo;马骝仔&rdo;；广东人管猴子叫马骝，此人的绰号，名副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