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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第1页）

&ldo;为什么？&rdo;

&ldo;我不知道，老爷。我们是第一批派到这岸来的。&rdo;

&ldo;这里的红军有炮兵吗？&rdo;

&ldo;有两个炮兵连。&rdo;

&ldo;他们什么时候撤走的？&rdo;

&ldo;昨天天黑的时候。&rdo;

&ldo;应该去追截嘛！唉，你们这些胡涂虫，&rdo;大尉用责备的口气说，然后走到马跟前，从军用挎包里掏出笔记本和地图。

司务长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两手贴在裤缝上。哥萨克们聚集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看着军官们，打量着那些跑路太多、疲惫不堪的良种战马和鞍子；他们脸上的表情是复杂的：既有喜悦，又有莫名其妙的不安。

军官们都整齐地穿着剪裁合身的、戴肩章的英国式翻领制服和肥大的马裤，他们一面舒展着腿脚，在马匹旁边来回走着，一面斜眼打量着哥萨克。他们已经不像一九一八年秋天那样，谁也不再戴那用化学铅笔画的自制肩章了。皮鞋、马鞍、子弹盒、望远镜以及拴在马鞍上的马枪‐‐全都是新的，而且都不是俄国造的。只有一位看上去年纪最大的军官，穿着一件薄呢子蓝上衣，戴着金光闪闪的布哈拉卷毛羊皮的库班帽，穿着没有后跟的山民长简靴子。他头一个迈着轻柔的脚步，走到哥萨克跟前，从背囊里掏出一盒包装漂亮、印着比利时国王阿尔贝特一世肖像的纸烟，对哥萨克们说：&ldo;请抽吧，弟兄们！&rdo;

哥萨克都没命地伸手去拿纸烟。其余的军官也走了过来。

&ldo;喂，你们在苏维埃的统治下过得怎么样啊？&rdo;一个大脑袋、宽肩膀的少尉问。

&ldo;不怎么舒服……&rdo;一个穿着旧棉袄的哥萨克矜持地回答说，他贪婪地吸着纸烟，眼睛直盯着紧裹着少尉的粗腿肚、长到膝盖的护腿套。

这个哥萨克脚上穿的是将能穿在脚上的破毡靴。补过多次的白毛袜子和掖在袜筒里的裤子，全都破烂不堪；所以这个哥萨克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使他羡慕不已的英国式皮靴、结实的厚皮底和金光闪闪的铜扣环。他按捺不住，天真地表示出了自己的高兴心清：&ldo;你们的皮靴可真好啊！&rdo;

但是少尉并不怎么喜欢谈这些家常话。他露出狡猾、挑衅的神情说：&ldo;你们不愿意要外国装备，宁愿穿莫斯科草鞋，那就不要看到别人的东西眼红！&rdo;

&ldo;我们打错了算盘。犯了错误……&rdo;哥萨克回头看着自己的同伙，希望得到支持，难为情地回答着。

少尉继续嘲笑、数落说：&ldo;你们的脑子都是牛脑子。要知道牛总是这样的：先迈一步，然后就不走啦，盘算起来。馊主意就出来啦！去年秋天里你们放弃阵地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啊？！想当政治委员啦！唉，你们这些保卫祖国的勇士嗅！……&rdo;

一个年轻的中尉对大发雷霆的少尉耳语说：&ldo;住口吧，你说得太多啦！&rdo;于是这个少尉才把纸烟踩灭，呻了一口，大踏步朝战马走去。

大尉递给他一张纸条，小声对他说了些什么。

身体笨重的少尉竟令人意想不到地、轻捷地跃上战马，掉转马头，向西飞驰而去。

哥萨克们都难为情地沉默不语。大尉走了过来，耍着花腔，用响亮的男高音，高兴地问：&ldo;从这儿到瓦尔瓦林斯基村有几俄里呀？&rdo;

&ldo;三十五俄里，&rdo;几个哥萨克同时回答说。

&ldo;好极啦。就这样吧，乡亲们，请快去报告你们的长官，叫他们一分钟也不要耽搁，立刻命令骑兵渡河到这边来。我们派一个军官跟你们一起到渡口去，由他指挥骑兵。命令步兵以行军队形开赴卡赞斯克。听明白了吗？好，就像命令所说的，从左向后转，开步走！&rdo;

哥萨克们挤在一起，往山下走去。大家都好像商量好似的，一声不响地走了约一百沙绳远，然后那个其貌不扬、身穿棉袄、被热心的少尉数落过的哥萨克，摇了摇脑袋，伤心地叹了一口气说：&ldo;好啊，弟兄们，我们会师啦……&rdo;

另一个哥萨克马上补充了一句：&ldo;洋姜一点儿也不比萝卜甜！&rdo;接着花哨地骂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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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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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维申斯克刚一得到红军部队仓皇撤退的消息，葛利高里&iddot;麦列霍夫就立刻率领着两个骑兵团，批水渡过了顿河，派出去几个阵容坚强的侦察队，向南挺进。

顿河岸边的山岗后面正在激战。大炮的轰击声汇成一片，仿佛是在地下沉重地轰鸣似的。

&ldo;看来士官生们一点也不吝惜炮弹呀！用猛烈的炮火进行射击！&rdo;一个指挥员来到葛利高里跟前，兴高采烈地说。

葛利高里一声不响。他骑马走在纵队前面，仔细地向四面观察着。从顿河岸边到巴兹基村三俄里长的一段路上，到处是叛军遗弃的成千辆的四轮马车和大车。树林子里遍地都是遗弃的财物：摔破的箱子、椅子、衣服、马套、碗盘、缝纫机、装着粮食的口袋，‐‐凡是爱财如命的当家人往顿河岸边撤退时能带走的东西，全都带来了。道路上有些地方洒满了金黄色小麦，厚得能没到膝盖。这里还横着一些鼓胀起来的、腐烂得非常难看的。散发着恶臭的牛马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