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啧啧,品茶这种事,我看全村也就只有春炉家有这个雅兴。&rdo;送大嫂看着春炉的背影,又对我讲,&ldo;你算是来对了,我们都差点忘了,春炉他哥哥是个什么都不喜欢,只爱喝茶的怪人,人又是个残疾。难为春炉这孩子一直照顾他,家里大事小事一把抓,他哥哥想吃什么喝什么,春炉想方设法也要弄回来。&rdo;她叹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讲:&ldo;也猜你卖的东西不便宜,不过要是那孩子真想要,能不能看在我的老脸上,稍许便宜些给他?&rdo;
简单一件事,即刻勾勒出一幅兄弟情深、乡邻友好的图画来,我对着一脸憨直的宋大嫂道:&ldo;我有数,就冲您跟宋叔这一顿好饭菜,我也要知恩图报呢。&rdo;
得了这面子,宋大嫂十分高兴,连声道:&ldo;喝汤喝汤,好姑娘。&rdo;
盛情难却,咕噜咕噜,我将那一碗热乎乎、美滋滋的鸡汤一饮而尽,就算它里头,已不知混进了多少蒙汗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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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大师你并没说需要人牲啊!&rdo;
&ldo;是你夫人主动提出来的,她觉得这样可能更有帮助。&rdo;
&ldo;这……&rdo;
无星无月的夜空下,这条叫妒津的河,流淌得似乎比任何时候都快一些,河上的石桥横跨两岸,灰白的颜色像一把入土已久的枯骨,在黑发般的流水中赫然醒目。
桥头前面的空地上,篝火熊熊,一大群人前,老宋气急败坏地指着自己的老婆:&ldo;你都干了什么好事!那是一条人命哪!好心好意送我们回来,却被你们下了药五花大绑扔进河里!说!都是谁想的主意?&rdo;
宋大嫂咬紧了牙,死都不吭声。
&ldo;你个糊涂婆子!&rdo;老宋扬起手,巴掌眼看就要落到她脸上。
&ldo;宋哥!你要打便打我,嫂子做着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小驴子!&rdo;两只纤瘦苍白的手用力抓住他的胳膊,手的主人,是那个与宋大嫂年纪相仿的妇人。
&ldo;玉清……你!&rdo;老宋看着这妇人坚决的脸,慢慢放下了手,攥起拳头,狠狠敲了自己脑袋几下,无力回天地看着河水,大声道,&ldo;对不起了姑娘,来世投个好人家去!&rdo;
他转过身,对那一直默立于人群之外的文艺青年道:&ldo;大师,丑时已到,能作法了不?&rdo;
青年慢吞吞走过来,蹲下,静静看着流过眼前的河水。
&ldo;你肯定你儿子是站在这座桥上,同你讲他在河底?&rdo;
&ldo;千真万确,一连七日,他夜夜都在我梦里哭诉。&rdo;玉清嫂忍不住大哭起来。
青年从脚边拾起一个石子,扔进河里,&ldo;最后一次见你儿子,是在哪里?&rdo;
&ldo;家里,他说要趁着寒假,去买些防水的材料回来把家里的屋顶修一修。那天早上,我送他出家门,便再也没有消息。去问过卖建材的人,都说他根本没来过。&rdo;玉清嫂拿出一个寻常的背包,哽咽道,&ldo;那天他就背着这个包出了门。去买建材的地方,从石尤桥上过是最快的……这个包,后来发现就漂在妒津的河面上!都说那桥邪门,可从来都是对女人不利,怎么会让我儿子……我只有小驴子一个儿子,一个呀!好不容易上了城里的大学,我不该让他出门的呀!&rdo;玉清嫂泣不成声。
见一个女人凄凉至此,在场者都沉默不语,好些人还亦真亦假地擦了擦眼睛。
宋大嫂赶紧扶住她,劝慰道:&ldo;都知石尤奶奶是个烈货,大约是年岁越高,脾气越大,这几年咱们上的供奉太微薄,说不定就因此迁怒了咱们,才拿小驴子开到。妹子你先不要急,既然已经请来了高人,若小驴子真是被石尤奶奶给收了,会有下落的。再说,我们刚刚已经向石尤奶奶进献了这么个大活人当祭品,真有什么怒气,也该熄了。&rdo;
&ldo;那姑娘到底与我们无冤无仇,万一被发现……&rdo;玉清嫂捂着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