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伏在翠绿的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宛若青空的衣裙上开满了血红的&ldo;花&rdo;,脸与手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只有重重叠叠的、别人的血。
凌元峰上的微澜,让百花都羞于相见的微澜,像蝴蝶一样自信穿梭在不同男子之间的微澜,此刻却以这般不堪乃至狰狞的姿态,出现在他凝定的视线里。
昨夜,他只是离开了片刻,再去隐芳庐时,已不见她的踪影。空气里弥漫着奇异的咸味,像血腥里混了奇怪的药味。湖水前的空地上,一个竹篮尚在水中漂荡,被撕烂的衣裙躺在还很新鲜的血泊中,一堆挂着血肉的人骨散落其中,触目惊心。
他皱眉,本能地倒退几步,脚下&ldo;咯吱&rdo;一响,一块硬物被踩在脚下。他拾起一看,却是个染满血污的木制腰牌,上刻&ldo;沈府出入&rdo;四字。
沈府?!
他心下一惊。
纵然他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去沈府,看到的情景也只是满室残骸,血流成河。
他见到她时,她刚刚从一堆缠着白发的尸骨中爬起来,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ldo;你疯了吗?&rdo;他上前,死死拽住她的手腕,将她从一团血腥里拖离出来。
&ldo;是你啊。&rdo;她怪异地笑,可她并没有疯,起码还能认出他,&ldo;我很饿。从来没有这么饿,只有这里的肉特别特别香,我忍不住不吃光他们!&rdo;
她的话,她的笑,还有她扯住自己袖口的模样,寒透了他的背脊,混乱了他的思维。
&ldo;你不会杀我的,对不对?&rdo;她仍在对他笑。
这个语气,这份笃定,他太熟悉。
&ldo;我好累啊,飞不动了,你送我回家好不好?&rdo;她靠在他肩头,娇滴滴地请求。
此刻,窗外已闻鸡啼,他一咬牙,一把揽住她的腰,迅速消失在他认定已无活口的沈府。
其实,他也累了,累到没有力气继续抱住她。
他停在了离秋山湖还很远的草地上,一线晨曦里,能隐约看到那道他越过了无数次的山坡。
&ldo;我是不是吃得太多了?&rdo;她似乎也难受起来,倒在地上,捂着肚子,&ldo;好撑啊。&rdo;
他怔怔地看着她:&ldo;你吃得是人哪,不是青菜叶不是鸡鸭。&rdo;
&ldo;我知道呀。&rdo;她又打了一个饱嗝,&ldo;可我饿呢,你难道忍心看我挨饿?&rdo;
最后的退路也消失了,哪怕她露出一个愧疚的眼神,哪怕她只对他说一句&ldo;我也不想这样&rdo;,他都可以找一万条理由说明自己谅解她。
可是,从相识到现在,千万个春秋,她的心就像她的容颜一样,丝毫不曾改变。
他蹲下来,牵住自己的袖口,细细地擦着她脸上的血迹,微笑:&ldo;你一到凌元峰,那里的花儿就怕了你的美貌,不再盛开。&rdo;
她一怔:&ldo;你怎么知道凌云峰?&rdo;
&ldo;野果还是青的,你就迫不及待地要吃,师兄们抢着替你摘。&rdo;他缓缓地说,&ldo;你跑来我身边,给我果子,很酸,可我都吃了。&rdo;
她的眼神依然一片茫然,似乎这些事只是落在记忆里的灰尘,她随意一吹就不见踪迹。不重要的东西,从来没有记住的必要。这是她永远的习惯。
&ldo;三师兄为了你,被师父处死,而你,在他尸骨未寒之时,又委身他人。&rdo;埋在心底的陈年伤疤被一道道撕开,她忘记的东西,他捡起来,从未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