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些头面首饰原先在何府时,乍见余氏赏她一对八宝镯便觉得此物价不可言,如今这些东西在手里左翻腾右翻腾,也不觉得什么稀罕了。除了几样别致合心意的,倒大多收进库房装箱了。这是昨儿才叫蕊儿拿着库存单子按价值指出来的,并没有什么特别含义。
不过穆氏还是小惊了一下,起身时投往琉璃身上的目光又多了两分感激。大家都不是缺钱的人家,可毕竟如今琉璃已经贵为王妃,自家人面前见面礼这东西,给轻给重已经无关身份的事了,而代表着她的一种态度。
如今定北王府里祈允灏夫妇能与定北王和梅氏在外平起平坐,祈允恪虽然十有八九是承爵的世子,可是将来定北王死后,祈氏家族肯定是以淮安王为尊,这样一来穆氏与琉璃之间妯娌关系就至为重要,祈允灏与梅氏之间关系差不是一日两日的事,琉璃跟梅氏也早就因段文蕙而结了深仇,所以琉璃就是摆明了轻视她这位三奶奶她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如今这样重礼相赠,她哪里会不为所动?
重要的是态度,不是东西本身。
她这样情绪外露,琉璃对她的性子也约摸摸到了两分,一个不善于隐藏情绪的人哪怕就是心术不正,也一定不是个有着很深城府的人。她目光里流露出来的是感激而不是兴奋和欢喜,这就说明她在乎的也不是这点东西。果然家教是重要的,延平侯夫妇那种为了女儿长远幸福而不拘小节的人,教出来的女儿应该也不会小肚鸡肠到哪里去。
琉璃笑看着她与祈允恪道:“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这是句祝福,也是期盼,作为祈府一员,她真心地盼望祈家能够光大起来。整个家族强大了,将来她的孩子也会得到不少助力,这本就是件相辅相成的事。
婚礼的事儿一完,琉璃就让桔梗儿把忠勇侯的卷宗拿过来。忠勇侯一府入狱之后。舞月就悄悄搬到了东郊大庄子上。在那里住了两个月,琉璃又将她送到川蜀去了。这一去便是要为她重新换个身份,然后以外任官家孤女的身份重入京都。前些日子她把所有有关忠勇侯的罪状都整理了一遍,不管是传言还是实情,都分门别类写好,与得到的部分证据遣人送到了王府。
忠勇侯原先已然入狱,可是三个月后陆诏登基之后定北王上了道折子给他们求情,于是免了死罪,只将忠勇侯革去爵位,然后阖府贬为庶民。老爷子是不忍自己妹妹落到身首异处的地步。这情有可原。琉璃也没法阻止。可是这却不能成为她可以白白放过他们的理由。祈氏可以不死,但是,忠勇侯是必须死的。
定北王去宫里求情之后,琉璃也进了趟宫。陆诏说起这个也很是为难,因为如果要为永王和窦珏平反,当年的冤情就必须一一公布天下,那忠勇侯作为冤杀那么多人而上位的爵爷,如果还让他安居在位上就不能冤死的那么多英灵了。可是事隔这么多年,眼下证据搜集起来十分困难,目前也不可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定他的罪,而且就算定了罪,也不能因为这个把他杀了。所以定北王求了情。他就只好放了他。
不过他也对琉璃撂下一句话:“只要他无视王法的证据确凿,该杀也还是要杀的。”
琉璃有了这句话,还有什么好怨的?不能拿他杀死窦府那么多人的罪而治死他,总会有别的法子的。再不济,她难不成不可以捏造吗?
她可不觉得捏造有什么不对。退一万步说,纵使窦珏当年真有谋逆之举,那也自有王法处置,姓段的不过是奉了主子之命捉拿窦珏,太祖皇帝并没有下旨灭族,他有什么权力弑杀那么多人?比起他的罪孽来,琉璃只不过捏造个罪名要他一府十几口的命,而且还给他留下二房一脉,已经算是够仁慈了。
花了整个下晌的时间看完卷宗,对于舞月那几个月所做的功课也有了底。忠勇侯所触犯的律法条例颇多,但是却没有一件够得上让他死的,甚至连可以拿来大做文章把他引到死路上去的也没有,而这些数以百计的罪状在他已然被夺去爵位贬为庶民之后,也不可能会再因翻出这些旧案而获罪。
能够在当时领下这差事的人自然老奸巨滑,琉璃没捉到他确切的把柄,但是从这些密密麻麻的记录里却大致看出忠勇侯的行事与性格,他是个擅于把握机会的人,比如从先帝手里接下屠杀窦府族人的任务,又比如会与皇后合作把段文蕙送到王府来。但是他又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忠勇侯夫人是他的元配,除此之外,他后宅里还有四名姨娘,两名贵妾,早两年还收了两名丫头,直到后来有了舞月。
“奶奶,詹事府詹事大人送帖子来了。”
正琢磨着如何下手,月桂拿着张纸笺走进来。
琉璃展开一看,原来是马惟清已经被革职的消息。詹事府将此事投到了都察院,都察院一番调查,发现马惟清为任期间行贿上司,扰乱官纪,如今新皇登基不久,很是需要严肃朝纲,于是将他从严惩办,革职罢任了。
这当然用不着惊动陆诏,革掉个小小官员,只消报吏部申核就是了。所以马惟清离任的很是低调,竟然连琉璃都没有听到风声。
“他如今在哪儿呢?”琉璃放了信笺,问月桂。月桂去打听了一番回来,说道:“还在原来马府住着呢,这几日四处托关系找熟人,谁理他?听说还在打听二姑奶奶下落,想着再求她走咱们的关系起复呢。真是脸皮比天还厚了!那马老婆子听说他被革职,这几日在屋里病了,见人就咒骂,连侍侯的人都不上前了。”
琉璃笑了下,端起茶道:“你让他来见我,我给个活路他。”
月桂惊道:“王妃是说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