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氏在操办祈允靖婚事的时候,祈木兰也跟着她从旁打下手,她如今越来越乖顺,琉璃说什么,她就记什么。琉璃疑心她是不是真的整个儿转了性,可是又发现,她骨子里那股执拗还是会在别的地方表现出来,比如说下人们面前,不过已经不是当初任性地与段文蕙跑到她屋里来闹腾的那个执拗的她了,而是变成了对阳奉阴违的下人们的不依不饶。
这日吴子薪又来给琉璃请平安脉的时候,正好祈木兰也在旁,琉璃就道:“县主也略有些小毛病,你给她也诊诊吧。”
祈木兰略有些窘,但是有了上回琉璃给她吃奶羹那回,倒也坦然了,遂把手伸到桌案上。
诊完脉,吴子薪给她开了方子,交代了些宜忌。琉璃随口道:“太后这些日子怎么样了?”
吴子薪道:“太后娘娘乃是因为先帝驾崩而思虑过度,伤了肝脾,近来调理了一段时日,倒是又好多了。今日召了永乐夫人进宫说话。”
永乐夫人是骆太后的姐姐,原本荫封南阳乡主,后来夫死寡居,骆家便把她接回了京城,陆诏登基后便封了她做永乐夫人,享朝廷俸禄。骆太后与娘家人不太亲近,往年也甚少听说她召娘家人进宫,如今忽然又想起这位姐姐来,不知是什么心思。
不过这不关琉璃的事,她听过也就算了。
吴子薪走后,祈木兰见琉璃无事,便抿着唇说道:“这永乐夫人原来的丈夫,似乎是叶王妃的哥哥。”
琉璃再淡定,听到叶王妃三字也差点没跌了手上茶杯。永乐夫人的丈夫就是叶王妃的哥哥?她们之间还有这层关系?祈允灏竟然从来没说过!
“你怎么知道?”她看向祈木兰。
她严肃起来的时候祈木兰还是有些发怵,于是忙说道:“我小时候听爹爹跟先帝说话时无意中听到的。永乐夫人嫁给叶家舅舅后没几年,叶家舅舅就过世了。似乎本身就身子不好,后来又因为叶王妃的死伤心过度,就一病不起了。”
琉璃盯着门槛看了半日,又道:“你还知道什么?”
祈木兰想了想。再道:“叶家跟先帝的关系似乎不是很好,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叶家之所以举族退出京城回到南田祖籍,跟先帝有些关系。”
琉璃单手撑着榻沿,将覆在膝上的薄毯扯开来。
她早就怀疑祈允灏身为叶家的亲外甥,叶家这么多年来对他却不闻不问其中必有内情,如果祈木兰的话无假,那至少说明叶家有可能不是因为绝情薄义而置祈允灏不顾,而是有别的无可奈何的原因。可是叶家既然跟皇家渊源这么深,那很应该与陆家关系格外稳固才是。先帝究竟又做了什么。使得连世代与皇家联姻的叶家都举族退了出去?
琉璃首先想到先帝会不会是又给叶家施加了什么罪名。可是一想,南田叶家到如今还贵为朝中第一大世族,族中也有许多子弟仍在朝中为官,只不过都不在京罢了。如果先帝有心打压。莫说叶家别想还有如此风光逍遥,就是朝中也会传出点风声来,这几年她可是从来没听到有关先帝降罪叶家的只字片语。
这又是为什么呢?
当然,祈木兰的话也不一定是真的,就算她不是有意撒谎,可她听这话的时候年纪尚小,也有可能记错。所以琉璃琢磨了片刻,就还是把这事放下了。
不过晌午祈允灏回来,她还是问了他一句:“你有没有想过去南田走走?”
祈允灏很意外。说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琉璃摇摇头,“我就是想,我们成亲的时候叶家没有来人,到现在为止也一直没有联系过。那毕竟是你的舅舅和外祖,真的不需要走动走动吗?”
祈允灏有些迷惑,想了半天,说道:“这么多年没联系,我都不知道怎么走动。叶家的人我也一个都不认识。太冒昧了,还是算了。”说完他隔了片刻,又道:“其实我小时候是写过信给他们的,可惜他们都没有理会我,我就再也没想去找他们了。”
琉璃挨着他坐下,摸摸他的头,“好了,不说这些了。”
祈允灏将头搁在她肩膀上,像小猫一样地蹭了蹭。
祈允靖因是二婚,规模总比不上娶元配之时,所以酒席只设了六十八桌。穆氏独挑大梁,祈木兰未出阁,不好抛头露面,便就在内宅看顾看顾。而琉璃这日的任务就是与梅氏一道陪客,今日不是朝庆堂办宴,他们与二房关系也没那么好,所以客人一律都在荣熙堂与永庆堂招待,朝庆堂倒是空下来留给孩子们疯跑。
梅氏久未露面,各府里又都知道王府如今是琉璃掌着中馈,于是来府的女客倒是都先跟琉璃打起了招呼,而将梅氏排在了之后。梅氏看在眼里,便就漫不经心与琉璃道:“这里人多,仔细肚子,你还是回房里歇着去罢。”
怕她磕着肚子,是硌应着她抢了她的风头吧?她真依了她回房里歇着,好叫外头这些人当她傲慢么?琉璃便也就面色不动说道:“夫人的好意我倒是想心领了,只不过我要是回房了,我就怕夫人撑不住场,底下人没个使唤得动的,回头丢了王府脸面,外头都知道我在当这个家,可夫人却推托说不关您的事,那样就没法收拾了。”
梅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甩袖去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