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这个别墅以前一定非常美丽壮观。&rdo;
&ldo;没错,但这些古老的家族就像古文明一样,有一天总会凋谢和死去。&rdo;他看着四周,似乎在遥想着从前这里存在过的东西,&ldo;一开始,财主找了个野蛮人来替他看守他的财宝,之后这野蛮人发了财,也成了财主……于是就起来压迫财宝的主人,抢走他的宝物……&rdo;他看看科尔索,犹疑地说,&ldo;希望您了解我在说什么。&rdo;
&ldo;我完全了解,&rdo;科尔索回答道,&ldo;就像珍稀的古瓷器被一支军队踩过去一般,扫地的女仆却穿着晚宴礼服,不学无术的暴发户拿着袖珍手抄本擦屁股。&rdo;
法贾做了个同意的手势,满意地微笑着。然后又跛着脚走到餐具柜前,找另一个杯子。
&ldo;我想,&rdo;他说,&ldo;我也要来杯白兰地。&rdo;
他们静静地举杯致意,像刚打完正确暗号的两个秘密会社的社员。然后,藏书家指指那堆书,又用拿着杯子的手做了个手势,像是刚准许科尔索越过障碍去欣赏他的书。
&ldo;那里就是我的宝藏。834本书,其中有一半以上已经失去市场价值了。&rdo;他喝了一口酒,用食指摸摸沾湿了的胡须,看着四周说,&ldo;真可惜,您没在我的收藏完好如初时来看,之前它们被好好地摆在香柏制的书架上……我总共收集了5000本,这些都是些幸存的书。&rdo;
科尔索放下帆布袋,走近书堆旁。他的指尖不自觉地痒了起来。眼前的书画对他来说简直是奇景。他扶正眼镜仔细瞧,1588年华沙里的初版书,还有伯伦佳里&iddot;迪卡皮的《希腊剧理论》,16世纪的羊皮纸装订……
&ldo;我从没想过闻名世界的法贾的收藏会是这个样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书摆在地上,靠着墙……&rdo;
第七章第一号与第二号
最有价值的宝贝
作者:[西]阿图罗&iddot;佩雷&iddot;雷维特
&ldo;朋友,这就是生活啊!但我也得为自己说几句话,这些书我可都是小心翼翼地保存着呢……我亲自为它们除尘、检查,让空气保持流通,防止虫害、老鼠、光线、热度和湿气。我整天光是忙这些就够了。&rdo;
&ldo;您其余的收藏都到哪去了?&rdo;
法贾望着窗外,皱着眉,同样地反问自己。
&ldo;您想像吧!&rdo;他回答,以哀伤的眼神与科尔索对望,&ldo;除了这别墅、一些家具和我父亲的全部藏书外,我只继承了他的债务。每次我一有钱的时候,就把它花在收藏更多的书上。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我就变卖所有能卖的东西,画、家具、高级餐具等等。我想,您也知道何谓狂热的藏书家。但我不只是个藏书家,我根本是个藏书狂,一想到要拆散我的藏书就痛苦得要发狂。&rdo;
&ldo;我也认识其他这样的人。&rdo;
&ldo;真的?&rdo;法贾好奇地看着他,&ldo;我只能这样告诉您,我会在夜里爬起来,失魂落魄地看着我的藏书。我会对它们说话,抚摸书背,发誓对它们效忠,但这一切都是枉然,最后我还是得做决定。决定要牺牲哪部分藏书,来保有其余最让我舍不得和最有价值的宝贝。没人能了解把我的藏书喂给那些秃鹰吃是多恐怖的事。&rdo;
&ldo;我可以想像。&rdo;科尔索说。他却正是做这行的,而且在类似的场合中一点也不会狠不下心来。
&ldo;您能想像?不,即使您多活了100年也无法了解。光是要抽出其中的一两本就得花我两个月的时间,61天的痛苦煎熬,还发了高烧。最后它们终于统统被带走了,我还以为自己会疯掉……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事一样,却已经过了12年了。&rdo;
&ldo;那现在呢?&rdo;
藏书家对他展示着空空的杯底,好像这就代表了什么似的。
&ldo;很久以前我就靠卖书过活了,虽然我不需要什么庞大消费,每个礼拜有人来这里打扫一次,从村里带食物来给我……几乎所有的钱都花在这寂园得交给政府的税上了。&rdo;
他提到政府的语气像在说老鼠一样。科尔索做出理解的表情,又看了光秃秃的四壁一眼。
&ldo;您也能卖了这别墅呀!&rdo;
&ldo;话是没错,&rdo;法贾无动于衷地同意道,&ldo;但有些东西是您不了解的。&rdo;科尔索拾起地上一本用羊皮纸装订的书来看,感兴趣地翻阅着。那是度雷尔的《对称学》,1557年,出版地巴黎,是纽伦堡拉丁文版的再版。保存状况良好,书的天地也留得很宽。这样的一本书能让拉邦弟疯狂,也能让任何人疯狂。
&ldo;您大概多久卖一次本呢?&rdo;
&ldo;一年二三次就够了。每次都让我反复苦思许久,才选出一本,然后卖了它。这就是您进门时我所提到的&lso;典礼&rso;了。我有个买主,也是个西班牙人,每年大概来找我两回。&rdo;
&ldo;我认识他吗?&rdo;科尔索试探性地问。
&ldo;我忘了您认不认识。&rdo;这算是他的回答了,完全没提到名字,&ldo;他这几天正会来呢!您刚到的时候,我正在挑选这次的牺牲品。&rdo;他在空中挥舞着枯瘦的手,模仿着断头台的动作,黯然地微笑道,&ldo;一本牺牲小我、保全大我的书。&rdo;
科尔索忍不住抬头看着天花板上同样主题的壁画。亚伯拉罕脸上有一道深深的纹路,正挣扎着要下手,另一手向上帝祈求着。在他底下,他的儿子屈服于自己的命运,坐在一颗石头上低着头。金发、皮肤白皙的他像个听话的孩子。远处还画了一只被荆棘勾住的羔羊,让人忍不住想祈求上帝以羔羊来替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