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背过身来,谭瑛作为一个老实人,自然是要吃点亏的。他便在酒桌上声泪俱下道:“林棋她有心脏病,以后可能没有孩子。她父母等订婚后才告诉我这件事。”
周围人纷纷感叹道:“那你是不容易的,吃了个闷亏。”
谭瑛摇摇头道:“一家人的事,怎么能叫吃亏呢。我以后要照顾她,没办法,谁让我那么爱她呢。”
因为谭瑛是个老实人,他与初恋金善宝见面,自然也是问心无愧的。若是柳兰京这样的浪子,反倒就不行了,多笑一下,也有暗度陈仓的嫌疑。
临了,他都会补上一句,“他肯定是对你有点误会,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干脆找个机会好好聊一下吧。”因他这么说了,金善宝更是不会和柳兰京见面,她一向心高气傲惯了。
他们约在公园见面,谭瑛远远望见了金善宝,她的背影还是回忆里一道娟秀的风光,可是她转过身来,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谭瑛隐约有些失望。他记忆里金善宝是明媚开朗的性格,略有些娇纵,也是一首轻快小调。可不知经历了什么,眼前的她成了一首二胡曲,沉郁忧愁。她有些显老了。
这样的久别重逢,在想象中已经上演了许多次,可落实到现实中,难免显得尴尬。谭瑛一时间连手都不会摆,就插在衣兜里,笑着金善宝一点头,说道:“你等了很久吧。不好意思,你请我吃饭吧。”
金善宝用含笑的眼睛望向他,调侃道:“好啊,我请你吃饭当然可以了。”
谭瑛急忙抱歉道:“对不起,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是说我请你吃饭吧。”他是故意把话说岔的,以显出自己一贯的笨拙。
“你怎么这么紧张了?以前都敢当面骂我了,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我这么多年也没变成老妖精吧,怎么把你吓成这样子?”
“没有,你很美,你还是很美。就是我胖了。早知道要见你,我就提前减个肥。”
“你怎么都开公司了,还是傻乎乎的。”金善宝低头一笑,“不过这样也好,我身边的人里,也只有你对我最实在了。”
谭瑛挠挠头,没有说话,只是憨憨地冲她点头一笑。他们的相处一贯是这样的,所以一般人都不知道当初是他主动接近金善宝。谭瑛出国时已经快二十岁了,自认为不是小孩子,找个富家千金恋爱是多大的便利,他也不是不知晓。金善宝见多识广,他自知不可能在外貌上打动她,便剑走偏锋,当一个能哄得她笑的傻子,连她随口的气话,他也假意当真。
金善宝感叹道:“我们也有快十多年没见了。”
谭瑛接口道:“算上今天,是十二年多五个月。”
“难为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没事,我算术一直比较好,对数字挺敏感。”
“你怎么还是这副傻样。”金善宝摇头苦笑道:“夸你你都不懂。你这样子做生意还不被人吃干抹净?”
“还可以吧,我和我同学合作开公司,也没什么勾心斗角的,可能因为现在规模比较小。”
“你可别再说这样的傻话了,再说下去,我给你注资了。”
“啊?”谭瑛装作听不太懂的样子,其实等的就是这句话。金善宝既然来找他,婚姻上肯定不算幸福,好在她身后背靠家族企业,出来放纵一下也不碍事。如果他们再续前缘能让她投资他的公司,自然是件一本万利的买卖。
他是个最在意实惠的人,和林棋结婚是实惠,和金善宝出轨也是实惠,两种实惠并行不悖,才是利益最大化。
金善宝道:“其实我来见你就是为了一件事,你当初是不是听了柳兰京的话和我分手?他到底把我说得多不堪啊。”
谭瑛道:“其实不是他,是你爸爸。你弟弟告状之后,你爸爸知道了我们的事情,就私下见了我一面。他虽然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但也是很看不起我了。我那时候也是年轻,脸皮薄,确实很受不了。他说你们家光是每年游艇俱乐部、高尔夫俱乐部、马术会的会员费加起来就有一百五十万,让我赚到了一百万一年再来找你。”
金善宝一愣,“他真的这么说了?”
“对,他也劝我早点和你分手,这样彼此还能留个好印象,不然你跟我在一起,他断了你的经济来源,我们一起过苦日子,早晚会撕破脸,想再见面都困难了。”
金善宝骇然,指甲抠进手心里,倒也不觉得痛了。她本该料到的,父亲何止毁了她这一次爱情。
金横波对她的强势是一以贯之的,她是第一个孩子,父亲也就格外严苛。考试得了a-,就罚晚上不准吃饭。陪同学出去玩没有报备,就关在书房禁足两天。至于她的朋友,无论男女,父亲都要一一过目,稍有不合意的,就迫使她断交。
金善宝觉得自己的青春期很压抑,对外,她要摆出大小姐的架子,广交人脉,许多人同她交好,却没有多少人与她亲近。对内,她是个三夹板。作为父亲的女儿处处受限制,作为弟弟的姐姐,又要帮他料理大小事宜。
她对金亦元的溺爱是有私心的。她是刻意地放纵弟弟,让他往纨绔子弟的方面发展。也毕竟他是男孩,父亲下意识是拿他当继承人,也就是他是真的不成器,金善宝才能候补上位。也就是在那时,她与柳兰京彼此得罪,又认识了谭瑛。
谭瑛并不算格外出类拔萃,但和他在一起很轻松,是一次小规模的叛逆。和他在一起不用顾及任何家庭因素,她愿意生气就生气,愿意胡闹就胡闹,吵架也是由着性子吵。她是在无爱的家庭里长大的,父亲从不是个好榜样,情妇如流水一样带进家里,一个花钱,一个卖青春,看得顺眼娶进门,就算是爱了。她也不清楚自己对谭瑛是何种感情,只是觉得舒服,许多时候想起他便会笑。就是这样的一点放纵,父亲也亲手为她掐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