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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他转头望着梁旭：&ldo;从小到大，没有带我旅游过一次，没有给我买过什么，从来没在我的作业本上签过字。你说他这个爹是不是当得很便宜？隔壁老王都比他关心我要多。&rdo;

梁旭的眉头拧起又松开。

房灵枢用一根指头敲着键盘：&ldo;这么多年来，我，还有陈局的女儿，许多参办刑警的家属，我们过着孤儿寡母的日子。我妈受不了，等我上了大学，就跟我爸离婚了。我觉得她做得对，她离得晚了，早就该去找个对她好的男人。&rdo;

房灵枢真的恨金川案的凶手，这恨意不会弱于任何一个受害者，在他年幼的心灵中，先是出于正义，恨这凶手的灭绝人性，很快地，那种恨又变成对警方无能的愤懑。

而警方不是别人，就是他奔波在外的亲生父亲。

&ldo;我明白，他干了这一行，即便没有金川案，也还会有银川案、铜川案，但是人生就是这样，那是我始终过不去的一道坎。我没有办法摆正心态去看它，它毁了我的童年，不要说该拥有什么而我没得到，就是侮辱和嘲笑就让人难以接受。&rdo;

房正军一力坚持疑罪从无，令卢世刚无罪释放，房灵枢到现在都记得学校里有人说他爸爸贪污受贿，还有不知身份的人骂上门来：&ldo;你们家迟早要遭报应。&rdo;

他变成了学校里的怪物，连带他喜欢打扮的性格也受人嘲笑。

房灵枢此时若抬眼去看梁旭，他会看到一张极其痛苦的脸。

而他没有抬头。

&ldo;昨天我妈发微信给我，问我，我爸说去宝鸡看她，为什么又没去了。我说我爸正在查案。结果我爸把我骂了一顿，说我瞎传话。&rdo;

这话半真半假。昨天是没有这回事的，但房正军和他妻子为了这些事情争吵，殃及房灵枢，也不是第一次了。

&ldo;又想做英雄，想破案，又想我妈等着他，千万别和其他男人跑了‐‐你不觉得我爸这个人很自私吗？&rdo;

长久地静默后，梁旭说：&ldo;你至少还有父母在世。&rdo;

房灵枢抬起头来，直直地望着他。

片刻，房灵枢低下头去：&ldo;对不起，我没考虑你的心情。我今天情绪真的很不好。&rdo;

梁旭犹豫着，终于伸出手去，拍了拍房灵枢的肩膀，再犹豫片刻，他握住房灵枢的手：&ldo;能理解。&rdo;

房灵枢亦回握于他，梁旭的手心叠着潮湿的一层凉汗。

&ldo;你做警察，是为了你父亲吗？&rdo;

&ldo;也算，也不算。&rdo;房灵枢道：&ldo;我要亲手抓住金川案的真凶，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这样做。要是来得及，先把他暴打一顿。&rdo;他忽然看向梁旭：&ldo;你是不是不信警方能破案？&rdo;

梁旭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一瞬间，他抽回了手：&ldo;这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rdo;

&ldo;你也可以发表看法啊。&rdo;房灵枢歪了歪脑袋：&ldo;言论自由嘛。&rdo;

&ldo;不清楚，不知道。&rdo;梁旭说：&ldo;房警官……房灵枢，如果，如果你的朋友，跟你关系很好，但又做了让你无法原谅的事情，你会怎么办。&rdo;

这话就很有戏了。

&ldo;那要看是什么事情，劈腿的话就当是我魅力不够吧。&rdo;房灵枢卖了个萌：&ldo;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啊。&rdo;

&ldo;……不是谈恋爱。&rdo;梁旭调转了视线，他走去台阶边上，远望马路对面的绿地公园。

这是非常宁和的下午，他们视线所及之处，是长安日复一日的平静的日常。人们从图书馆里出来，经过他们身边，留下轻柔的而匆忙的脚步声，那声音越过车流彼岸，去向这城市的各个角落。

可以想见，日薄西山的时候，他们应如归巢之燕，各自投巢返家。

只是未必每只燕子都有巢可归。

房灵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梁旭徘徊片刻，回过头来，极平和地问：&ldo;房灵枢，我们算不算朋友？&rdo;

房灵枢没有回答他，只是望着他。

梁旭于是又问：&ldo;如果我令你无法原谅，而我身处险境，你会救我，还是杀我？&rdo;

&ldo;这是什么问题？&rdo;房灵枢不再卖萌，他站起来问他：&ldo;你有什么危险？&rdo;

而梁旭退后了，他从房灵枢身边走开，过了一会儿，他说：&ldo;不是的，我就是随口问问。想起小说里的情节，所以问问你。&rdo;

&ldo;基督山里有这个情节？&rdo;

梁旭更退后两步：&ldo;只是问问。&rdo;他垂下眼睛：&ldo;你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