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度滚到朱晏亭口边,纵是她满腹滚火,质问炽迸欲出,也紧叩贝齿,好歹咬在了唇间。
朱晏亭也没有再问,挥手令他退下。过一会儿,曹舒也来了,说赵睿已将这日的事秘密禀告,皇帝在紫阳殿提审豫章王后和世子。
此时天色已近白,羽毛样雪扑廊下,朱晏亭几乎是昏厥了一样睡过去。
这一睡满廊北风呼啸不停,昏昏然至翌日擦黑,鸾刀扶她起来侍奉汤药,说皇帝来过几次,太医令也来过,说是伤身有些见红,叮嘱她静卧半月,切不可再有伤动。
她呷了几口药,歪回枕上。
“豫章王后怎么处置了?”
“送回了王馆,一切如前,只看守的人多了些。”
朱晏亭点点头,复问:“内应找出来了吗?”
“廷尉还在密审。”
鸾刀压低声音,轻轻说道:“仿佛,郑家摘得很干净,唯有……”她朝旁使了个眼色“唯有她,拿着了丞相的把柄。”
这一来,朱晏亭忽想起朱令月还关在椒房殿里。
她对这个妹妹本只有憎恶之情,但是在朱恪毫不犹豫舍弃她之后,莫名有些物伤其类之感,她自小娇生惯养得一副傲慢浅薄的脾性,失父丧母后,竟能做出杀人逃逸通传报讯的事,也有些令她吃惊。
现在她的位置变得微妙起来——她极可能是唯一摸住郑家和此事有关联的人。
她给自己挣了一张活下去的筹码。
怎么安排她却成了一件麻烦的事。
而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摆在眼前,朱晏亭想起皇帝归来那晚先调卫尉的举动,胸中发凉,望着地上柔软雪白地衣沉吟良久,道:“请玉藻台为孤拟请罪书上呈陛下,取印绶奉还御前,请陛下宽宥,恕我有病在身,不能亲自脱簪请罪。”
鸾刀不知其中的缘故,不知郑无伤两三句话,她怎么就伤了心了,以为她孕中焦躁,忙劝道:“陛下从紫阳殿天没亮就来了,今一日来了好几趟,殿下这滔天的功劳,陛下那样精明人,记在心里的。何必要说这么伤夫妻情分的话。”
又压低了声音,细细劝解:“就算为了腹中的皇子公主……这个时节也万万,莫失了君心。”
朱晏亭听了,只是不语,鸾刀再要劝时,她索性转过头去假寐了,只得传下去照办。
……
玉藻台即便皇后沉睡着也运转自如,不过半日,那金印就奉上了齐凌身前的大案。
然而如若投石入海,毫无回音。
听闻,朱晏亭没醒时,皇帝一早上就来了三遭。
待她醒了吩咐了这件事,他却只看脉案,一本不辍,却奇怪的不再涉足椒房殿。
……
皇帝开始了血腥的清算。
很快,燕王之孙齐茂以谋逆之罪赐死,豫章王世子齐润接替他的府宅,擢为宗正丞,轶一千五百石。
据闻,齐茂当众处斩,豫章王世子被迫前往观刑,先看了血淋淋一颗人头落地,再入住他在长安的宅邸。
只见,燕地珍宝盈室珠砾颗颗,满屋姬妾金装玉裹芳泽莹莹,玉床润泽雕云刻芝似留先主人温,这些映入齐润目中比白骨森森、森罗幽幽还要惧怖,瘫倒在地,仆童扶了他几道,才扶入屋中。
数日后,齐润以府宅不净为由,在皇帝面前痛哭流涕,请求和还和母亲住在王馆,此是后话。
案件虽牵连甚广,皆秘密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