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发现她拿起手袋从高脚椅上下来。时针即将指向十一点,是时候了,若乘地铁回去,差不多该动身了。但她并非要回去。她不经意地慢慢走来这边,坐在我旁边的高脚椅上。香水味微微飘来。在高脚椅上坐稳后,她从手袋里取出一盒&ldo;沙龙&rdo;,衔上一支。我用眼角有意无意地捕捉她这些动作。
&ldo;店不错啊。&rdo;她对我说。
我从正在看的书上抬起脸看她,脑子仍转不过弯。但这时我觉得有什么击了我一下,胸腔的空气仿佛突然变得沉甸甸的。我想到吸引力一词。这就是那吸引力不成?
&ldo;谢谢。&rdo;我说。大概她知道我是这里的经营者。&ldo;你能中意,我很高兴。&rdo;
&ldo;呃,非常中意。&rdo;她盯住我的脸,微微一笑。笑得非常完美,双唇倏然绽开,眼角聚起别具魅力的细细的鱼尾纹。那微笑使我想起了什么。
&ldo;演奏也无可挑剔。&rdo;她指着钢琴三重奏乐队说,&ldo;不过可有火?&rdo;
我没带火柴和打火机,便叫来调酒师,让他拿来店里的火柴。她点燃嘴上衔着的香烟。
&ldo;谢谢。&rdo;她说。
我从正面看她的脸;这才看出:原来是岛本。&ldo;岛本!&rdo;我以干涩的声音说。
&ldo;好半天才想起来的么。&rdo;停了一会,她不无好笑似地说,&ldo;有点过分了吧?还以为你永远想不起来了呢。&rdo;
我就像面对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极其珍贵的精密仪器一样,一声不响地久久凝视她的脸。坐在自己眼前的的确是岛本。但我无法将事实作为事实来接受,毕竟这以前我持续考虑岛本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并且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ldo;好漂亮的西服啊,&rdo;她说,&ldo;你穿起来真是合适。&rdo;
我默默点头,一时欲言无语。
&ldo;嗳,初君,你比过去潇洒了不少,身体也结实了。&rdo;
&ldo;游泳来着。&rdo;我好歹发出声来,&ldo;上初中以后一直游泳。&rdo;
&ldo;会游泳真不错啊。以前就总是这样想:会游泳该有多好啊!&rdo;
&ldo;是啊。不过,学一学谁都会游的。&rdo;我说。但说罢的一瞬间,我想起她的腿。瞧我说的什么呀!我一阵惶惑,想再来一句地道些的话,却未顺利出口。我把手插进裤袋找烟,旋即想起五年前自己就已戒烟了。
岛本不声不响地静静注视着我这些动作。然后她扬手叫调酒师,再来一杯代基里。她求别人做什么时,总是明显地报以微笑。好一张楚楚动人的笑脸,笑得真想让人把那里的一切都装进盘里带走。若是别的女子效仿,很可能让人觉得不快,但她一微笑,仿佛全世界都在微笑。
&ldo;你现在还穿蓝色衣服。&rdo;我说。
&ldo;是的。过去就一直喜欢蓝的。你记得还挺清楚。&rdo;
&ldo;你的事差不多都还记得。从铅笔的削法到往红茶里放几颗方糖。&rdo;
&ldo;放几颗?&rdo;
&ldo;两颗。&rdo;
她略微眯起眼睛看我。
&ldo;嗳,初君,&rdo;岛本说,&ldo;为什么那时候你跟踪我?八年前的事了,大致。&rdo;
我喟叹一声:&ldo;看不清楚是你还是不是你。走路方式一模一样,但又好像不是你,我没有把握,所以才跟在后面。也不算是跟踪,准备找机会打招呼来着。&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