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达东打量了一下光着脑壳,只穿着旧军装的彭总,发现他比在延安的时候瘦了许多,前些日子传说他在宝鸡打了败仗,可现在不是连西安城都拿下来了!
他也笑笑,豪爽地说:&ldo;能跟彭总一块进军大西北,是霍达东的福气。说我是财神可不敢当,你拿下来的坛坛罐罐我替你看好了就是哩。&rdo;
&ldo;是替人民看好了哟。&rdo;
两个人一同大笑起来,走进了彭德怀设在正房的临时办公室。
彭德怀收敛了笑容,态度严肃了些:&ldo;达东同志,这次不能请你去登大雁塔、洗贵妃浴喽。老毛催得紧,要我尽快拿下大西北,他准备十月份就建都北平,改朝换代了。所以,你的工作团马上随我出发,日后我请你到西安来工作,逛个够!&rdo;
霍达东是第一次听到老毛这个称呼,先没反应过来,不知是说谁,但一听建都、改朝换代,马上明白是指毛泽东。他不禁很佩服彭德怀这个人,在所有人都已经主席长主席短的时候,只有他居然敢管毛泽东叫老毛,这其实不是不尊重,而是一种亲热,一种只有亲密无间、肝胆相照的朋友才能有的称呼。看来,彭总和毛主席确实到了生死与共的程度了。
a省省会的攻坚战打得极为残酷,甚至有些惨烈。国民党以一个军的兵力组成了三道防线在正面顽强防守,另有两个军的人马在两翼以炮火相助。三道防线的第一条是开阔地上的几个村庄,第二条是一条干涸了的河谷,第三条则是拔地而起的漫长山丘,山丘的后面就是有黄河穿于其中的a省省会城市。
彭德怀的西北野战军从西安出发,一路势如破竹,除了马步芳的一个骑兵师外,基本上没有碰上什么像样的狙击,而马步芳的那个骑兵师也只坚守了一天就被全部歼灭。但是,在a省省会却使解放军一下子驻足不前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以几千人伤亡的代价,先头部队总算攻破两条防线,但敌人的第三条防线上仍激烈地抵抗着。
霍达东带着工作团的几百人也上了前线,他们当然参加不了冲锋,但他们将各种慰问品,包括烟、酒、罐头送上阵地。这是颇受战士们欢迎的,尤其是一些女工作团员,唱上几首歌,为战士们倒上一杯壮行酒,战士们就能鼓起力量。
一个师长带着警卫员弯着腰沿战壕跑过来,向霍达东敬了一个礼:&ldo;霍团长,又要开始进攻了。彭总让你们回去,说你们是他的宝贝疙瘩,有人掉根头发就要找我算账。&rdo;
工作团员们却被荒原上、河道里、山坡上一具具解放军战士的尸体震撼了。他们谁也不愿意回去,一定要亲眼看着解放军攻破国民党最后一道防线。
师长急得直跺脚,但又无可奈何,正想再劝霍达东几句,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呼啸之后,炮击开始了。在这种情况下,师长只能让他们注意隐蔽,并把望远镜留给了霍达东,然后钻进指挥所中,开始指挥战斗。
无数发炮弹像是一群群没有脑袋的乌鸦,成片成片地落到前面城墙一样高耸的山梁子上爆炸开来,隐约可见在石块和土尘中有人的尸体耍杂技般飞腾起来,打几个转转又落了下去。
硝烟四起,如同巨大的山火,遮天蔽日,敌军阵地完全被笼罩在死神的咆哮中。
&ldo;打得好!打得好!&rdo;一些很少参加这种大规模战役的工作团员情不自禁地喊叫着,而准备出击的战士们却默不作声,因为他们知道,一会儿他们也将去迎接死神。
一袋烟工夫后,炮火延伸了,师长果断地一挥手:&ldo;出击!&rdo;
一个参谋通过步话机向各个阵地发布了命令,只见穿着黄布军装的战士们如同一堆堆蚂蚁钻出洞穴,一队队、一组组地越过干涸的河道,向山坡上冲去,十几面绣着尖刀排、先锋连、突击营等黄字的红旗在烟火中迎风招展着,给人以胜利在望的感觉。
山顶上的国民党守军似乎已经被刚才那阵炮火全部消灭了似的,毫无动静。只有解放军战士的呐喊声在山腰上震荡,如同一阵阵旱天雷此起彼伏。
霍达东紧张的心情有点松弛下来了,他刚想张嘴对师长说&ldo;不堪一击&rdo;之类的话,突然就见山岭上一下子竖起了十几杆国民党旗,随即,铺天盖地香瓜一样的铁弹弹飞蝗一样扔了下来。紧接着,枪声大作,重机枪不间断地如患了肺病的人在咳嗽,轻机枪如过年间娃儿们放的小脆鞭。冲在最前面的解放军战士的身体骤然一停,有的向前扑倒,有的仰面朝天向后摔去,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抡着砍刀割高粱一样把冲锋的战士们无情地、一片片地放倒,而那些扔在了半山腰的手榴弹也开始成堆成堆地爆炸。
霍达东的眼睛一下子充满了血,这都是些年轻的娃儿呀,刚才他们还在喝着女工作团员敬的酒,说些天真的话,而现在,他们竟然成为了没有生命的肉块。
&ldo;狗日的国民党,抓住这守山的司令乱刀剁了他!&rdo;
师长不以为然地看了霍达东一眼,感慨了一声:&ldo;霍团长,这已经是我们第六次攻击了,是块难啃的骨头呀。敌方的军长是国民党一个中将,叫马圆,听说早期还是个共产党员,一定是知道失败了不会有好下场,所以横下一条心地死守。&rdo;
&ldo;马圆!&rdo;霍达东惊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