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荣先前心里有所猜测,但还是不敢相信,直到听薛平平说出来,那脸色更是冷峻,目光如炬地打量着那两个女人,仔细观察了片刻,又回头看向薛平平,眉峰紧蹙,脸上涌上一副无可奈何的神色:“平哥儿,这……是不是你自己弄出来的妖蛾子?你是一天不作都不能过啊……我是……我是……”他“我是”了半天,方才恨声说道,“我是真的佩服你了!你是不把你自己的屁股给连累成八瓣、不在床榻上再躺上个十天半月的,你就浑身不自在不舒坦是不是?”
薛平平心儿一颤,心说他是怎么看出来的?随即便跳了起来,大声嚷道:“别瞎说!我没有!我啥也没干……”
郭荣见薛平平迫不及待地来了个否认三连,似乎是真急了眼了,不由得冷笑起来,见薛平平还要解释,便摆了摆手,朝那两个妇人说道:“你们两位……还是请起来吧,这是人来人往的官道,人多嘴杂,真的要有什么事,在这儿也扯不清林,所以两位请跟我兄弟一起回城,到了城里咱们好好说话,如何?”
那装扮中年女人的袁氏缓缓站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方皱眉看向郭荣问道:“你是哪个?又怎么成了我侄子的兄弟?”
郭荣目光越发冰冷,但脸上笑容却一丝未少:“我?我是平哥儿的长兄!你们若是连我都不认识,那可太不应该了啊!”
袁氏冷笑一声,正要反驳,却被李丽姝装扮的老妇人拉了一下,她也站了起来,并且走到前面来,看着郭荣一脸苦相的卖惨:“小伙子啊……我们是真的不认识你啊……很多年前我儿子媳妇儿就走了,只给老身留下这个独苗,我是手捧着怕摔着,嘴含着怕化了,千辛万苦的把他带到十多岁,可是又遇到了兵乱失散了;听说京里能寻条活路……这才跟着人……这好容易跟着人家逃难来到这里,本想着寻条活路,谁知……天可怜见的……就真的找到了我的……我的宝贝大孙子啊……这真是……真是老天保佑我这苦命……苦命……滴……人……啊……”
郭荣极力忍耐着自己那几乎要爆炸的心情,平平静静地说道:“你们不要着急,凡事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随后又招来随从,命他去腾出一辆马车来,让这俩妇人单独乘坐。一则此事不能让更多人知道,二则这两个妇人身上也太邋遢了,三则……他也想看看薛平平还有什么表演!
郭荣看着那两个妇人上了马车,摆摆手命队伍再次起程,见薛平平还站在旁边发呆,那怒气便不打一处来,上前飞起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将他踹了个趔趄,差点摔倒,见薛平平回头怒视着他,不由得冷笑一声:“你还不赶快上马还愣着做甚?哦,不会是在担心自己的屁股吧?我先踹一脚给你打打底儿,省得等会儿回了家,你屁股真被打了,太不适应了!”
薛平平心里有鬼,虽然恼怒郭荣踹他,可也只瞪了一眼,便默不作声地上了马,跟着队伍缓缓前行。
周围虽有几个家人看到这一切,但都被郭荣严令不许多嘴议论,更不许扩散,此事也就没有传开。而且也没耽搁多长时间,后面的虽然对天队伍又停了一会儿有些奇怪,不过也都能理解,并不在乎。官道上嘛,走走停停的太正常的不过了。
此后一路上再没任何意外发生,郭荣只是紧紧盯着薛平平,寸步不离。薛平平低头想着心事,信马由缰地跟着队伍前进,也再未作妖多事。
他们这支队伍进了城,便在朱雀门那里互道话别,之后分道扬镳,各回各家。薛平平正要骑着马带着自己那边的人和李丽姝、袁氏母女回喜乐巷那赐第,却被郭荣拦住:“平哥儿,你现在跟我回府。”
薛平平干笑着答道:“哥哥,这个……嘿嘿……不用了吧?”他下巴颏儿朝李丽姝母女乘坐的马车一扬,“她们身上脏的很,得先回我那边让她们洗洗换身衣服。”
郭荣盯着他微微一笑:“呵呵……咱们府里大的很,什么都有,别说洗澡,就是游泳……也够你折腾的了!别磨蹭了,快请吧——”
薛平平笑道:“嘿嘿……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得先回去了……哥哥你也累得够戗,也赶快回去歇着……再见……我走了啊……”说罢蓦然掉转马头,厉喝一声,扬起马鞭便策马驰去,不但不管跟着他的随从,竟然连那李丽姝母女也不顾了。
郭荣皱皱眉头,随即展颜一笑:“平哥儿,你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你躲得一时,又岂能躲得一世?”回头看看,随即命人将那两个妇人乘坐的马车给赶到薛平平那里去,又命随从一块儿跟着去,要看好薛平平和那两个妇人,不许他们出门。随后自己也急忙打马回府,这些突然发生的事情,他要尽快向父母禀报。
薛平平驱马回到喜乐巷那赐第,将马扔给下人,随即便跑到自己房间里,连衣服也顾不得换了,心说那两个臭女人竟然临时改变剧本,使得他根本无从应对,想起那强势的清宁,他就头大如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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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房间里转着圈圈,转了半天也没想出好主意来。憋急了终于想到,不如且先出去躲躲,等过了这阵风头再回来,或是再另想他法,那时间长了,也必然能想出办法来。眼珠儿转了转,一拍双手:“对!且先躲到大相国寺石若伊那间禅房里,实在不行的话……就带点钱在这汴京城里躲几天!开封城这么大,她想找到我无异于大海捞针!对对,就这么办!”正想回卧房收拾几件衣服,再找下人拿些钱,却见一名年在十四五的俏丽侍女走了过来,款款施礼后禀报说,先前跟他出去的都已经回来,另外有两位妇人也乘车来到,说是他的祖母和婶母。
薛平平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你且领她们去洗个澡,找两身干净衣服给她们换上,再找间房先把她们安置下来。”
那侍女见薛平平有些不耐烦,本来还想再禀报别的事,此时也把话咽下,又施礼退下。
薛平平回到卧房,随便抱了两件衣服团在一件袍子里,想拿些钱却找不到放钱的地方,便提着包裹走出来,四处寻摸着想找个下人问一下,但却找不到一个他这房间里侍候之人,不禁有些纳闷儿。平日里那些随赐第赐下的少女们,虽然被李静姝、张琳和连翘、苏叶她们严防死守,却仍然能见缝插针的在他跟前露个面,巴不得地粘在他这房里,此时却一个都看不见,让薛平平感到有些奇怪,便走出小院,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方看到一个婆子走过来,急忙问道:“嬷嬷,可知道我屋里人都上哪去了吗?”
那嬷嬷小心翼翼的陪笑道:“不知道啊!先前不是跟着你出门了吗?”
薛平平皱皱眉头道:“跟我出去的才几个人?那留在家里的都怎么不见了?”
那嬷嬷想了想道:“先前太太来过,让咱们这宅子里的人都上那边府里去,跟着人学什么规矩去了。现在么……那就应该是还在那边府里学着什么,还没回来。”
薛平平眼睛眨了眨,挥挥手让那嬷嬷退下,不禁腹诽起来:“我这虽然搬了出来,可还是被她管得死死的,看来就是再怎么管她也不放心,非得要把我身边的人全变成她的眼线,天天给她打小报告,将我的一切事无巨细的全告诉她,唉……这日子……真的太难过了……得赶快走,不然等她带着人过来,我可就想走都走不成了……”至于一文钱也没拿到,这倒难不住他,真要能躲到石若伊那禅房中,还要什么钱!
他转头看看四下无人,提着那小包裹便朝大门那边走,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心说不能走大门,大门那边的门房还是郭府里派来的人把守,此去无异于自投罗网,还是走后门吧,或者翻墙也行,不能让人发现自己溜了,便急忙转身朝后院跑去。来到后院,看看那里栽种的几棵大树,其中一棵树上一根横生的枝干直直的几乎要伸到院墙外边,看那粗细程度能经得起他这小身板儿,便把包裹背在身上,抱着树干便爬了上去。之后如走独木桥一般走上那条粗粗的枝干,终于来到院墙上边,便听有人问道:“平哥儿,你上树干吗?”
薛平平一惊,身子一晃几乎要掉下去,急忙伸手抓住头上的另一条树枝,朝下看去,却见院外站了两个郭府那边来的家丁,正好整以暇地抱着臂膀抬头看着他。薛平平咽咽喉咙,抬头打了个哈哈:“我……我……哈哈……我……看那上面有个很漂亮的小鸟儿,想抓住玩玩儿……”
那家丁微微笑了笑:“小鸟呢?”
薛平平抬头朝四下看了看,朝天空一指:“那又不是只傻鸟,看我抓它还不飞走呀?”眼睛眨了眨问道,“你们在这里干吗?”
那年龄大点的家丁笑了笑,看了一眼同伴,挑了挑眉毛道:“我们呀……我们在这儿看着咱们家的……呃……一只傻傻的小小鸟别偷偷的飞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