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佛像前跪坐之人顿时立直了上身,微微扭了扭头,侧耳细听;那壮汉也吃惊地看着小乞丐,明显他是读过一些书的,知道些历史名人;那书生更不用说了,自然更知道汉高祖、淮阴侯、秦叔宝,只是秦叔宝被一文钱难倒可是什么典故,却是没几个人知道。有几个心里明白的,想着或许是秦琼秦叔宝落难时被店家所逼不得不接连卖掉兵器双锏和宝马抵账的故事。
那袁嬷嬷或许连汉高祖、淮阴侯、秦叔宝是什么玩意儿都不知道,当然她也没心思去探究这些人的详情,当下撇撇嘴角,不屑地冷笑道:“那都是天生贵人,虽然一时落难,毕竟有百灵相助,更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哼,像你这种臭要饭的,冻饿不死的贱人,怎能跟那些贵人相提并论?”
小乞丐顿时脸色铁青,双拳紧握,怒视她一眼,毫不相让地冷笑一声,仍然针锋相对地沉声说道:“我今虽在难处,却是大唐名臣平阳郡公薛公仁贵之后,当年我先祖也曾落难,也曾遭小人刁难,然宵小贼子挡不了英雄豪杰的路,终成一代名将,威名流传千古;你这般奴仆贱人,一再辱我,当我无法对付你么?”
“呸!”袁嬷嬷先是一惊,倒是听到过薛仁贵这名字,毕竟一代名将,其从贫寒至功成名就的故事里,传奇色彩极其浓厚,三百年来民间已经有更加离奇的传说故事了,明显她是知道一些的,随后鄙夷地啐一了口道,“就你这样儿的烂人也敢攀人家大英雄的高枝儿?当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扬着手指指点点地骂道,“你这小畜牲等着,什么高官厚禄跟你这畜牲无缘,看你一口好钢牙利嘴,倒是专吃刀子、吃百家饭、出门就冻死饿死的流民无赖小贼囚!”随即又高高扬起鼻孔,朝四下睥睨着,“老身不才,服侍娘娘公主却也有着些功绩辛劳,有幸蒙皇帝陛下天恩钦封御赐正六品内职!”看她那炫耀显摆的口气神情,殿内诸人除了公主之外,再没谁能让她正眼看的了,颇有点有我在此,天下英雌谁敌手的架式;只是她一个满脸厚粉、风韵不存的半老徐娘,此番的惺惺作态却着实有些令人作呕。
小乞丐一听,双眼环睁,黑亮的眼睛里顿时闪出一股股寒光,双拳紧握,浑身上下顿时散发出一种难以言明的威势,上前一步质问道:“服侍娘娘公主的奴才就高人一等么?你奴才做的再高等也不过是一高等奴才!我虽落泊,却仍是自由之身,一经风雨或为龙!”他身材相貌虽然看似才十一二岁,此时挺身而立,如长枪大戟一般笔直肃杀,却又如渊渟岳恃般凝重,这刹那间从他身上发出的威势,竟令殿内众人俱有自感渺小卑微、俯伏臣服之心,正自心下惶惑,只听他又沉声说道,“常言说的好:将相岂有种,男儿当自强!皇帝轮流做,明年我称王!只有你这种狗眼看人低的贱货,才会甘心生生世世为奴!”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俱都大惊失色,一时间愣怔着失措无语,傻傻地看着小乞丐。那袁嬷嬷惊怔之余,却最先反应过来,瞬即便跳起脚来张牙舞爪地喝道:“反了反了,真是要造反了!快来人,把这小反贼抓起来……”
她一言未了,却被人打断:“袁嬷嬷,且出去静静!”袁嬷嬷一怔,好像瞬间打了一闷棍似的,有些慒然地问道:“什么……”
先前向几人问话的那少女也是一惊,只听身后佛像前跪坐那人不耐烦地稍微抬高了声音吩咐:“颜月姐姐,让袁嬷嬷先出去。”
那颜月姐姐恭敬地答应一声,定定心神道:“袁嬷嬷,公主让你先去歇息一会。”
袁嬷嬷一怔:“公主……”
只听那公主有些嘶哑的声音低低说道:“你先出去!”声音虽小,有些娇柔稚嫩,语气却坚定无比,不容质疑。
袁嬷嬷无奈,恶狠狠地盯一眼小乞丐,余恨未解地转身走出。刚出大殿,只见她丈夫乔新魁急匆匆走来,急忙迎过去:“你怎么来了,我正要找你,方才送进来的那小贼吟反诗,要造反咧……”接着又小声抱怨,“我说让人抓起来,她倒把我撵了出来,看这是长大了,吃不着俺的奶水了,要忘恩负义嘞……”
乔新魁听她前面说话还在点头,听到后面,知她在怨恨公主,顿时便吓了一跳,急忙站住小声喝斥:“住嘴!你失心疯了?瞎咧咧什么?”朝四下观望一下,见无人注意,方才松了口气,不耐烦地问道:“别乱扯,你到公主身边公主都七八岁了吧,公主什么时候吃过你的奶水?快说说怎么回事儿?”
袁嬷嬷也知道自己失言,心里一慌,朝四下看看,见没什么人注意,便就镇定下来,略显不满地嗔怪道:“你才胡扯……”见丈夫瞪起眼来,急忙止住,捋捋思绪,将丈夫拉到一旁,添油加醋地将方才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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