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壹见他面带忧色,再三追问后,郭成义方才说孟崇周此次出击,是按先前郭壹所说方略施行,准备奔袭到杜重威大营附近隐藏起来,然后寻找有利时机,趁其不备,用火炮轰击其大营,看能不能将其重创。
而孟崇周因要赶时间,只带了一千马军出击,他们一人双马,要尽快赶到杜重威大营附近。但这次行军相当困难,因为杜重威派来的清剿大军,已经进山,便是进军速度不快,但也必然会将几条主要的山路给占据了。而此时孟崇周带兵出山奔袭,他们不但要连续行军一百多时,还必须要绕开那些进山的官兵,不能惊动他们,否则可能要打一场遭遇战,还可能会遭到极大的损失。因为他们人数太少了,虽然是骑兵,但在山里骑兵可无法施展开,还不如步兵能打。但这些都是次要的,可一旦与进山清剿的敌军打起来,那奔袭杜重威大营,想用火炮打他个出其不意,便成了泡影了。
郭壹听了后又问,孟崇周他们除了火炮、炮弹,还带了多少手榴弹。
郭成义想了想答道:“除了分到各寨子的外,他们把这些天来制作的全带上了,应该有两千三百多颗。因为硝石硫磺有限,只能做出这些来。但这手榴弹便是再强的将士去投掷,也无非投掷出二三十丈,防守、近战是利器,但遇到太多敌军,这些火器也嫌太少。而且敌军有大量弓弩,我们根本近不了身啊!”
郭壹叹息一声摇摇头道:“八伯父,新式火器对敌,是几千年来的第一次,打的就是出其不意!你们……唉……”他本想说你们太保守了,可想想这些人都曾身经百战,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未曾上过战场的毛孩子”,若是说出这种话,也太不知轻重了,便摇了摇头,沉思一会儿,抬头看着郭成义,神色凝重地说道:“伯父,火器的使用我是最熟悉的,只有我去才能彻底保证用这些火器将杜重威击溃!而且……我与那杜重威有着血海深仇,我想亲手报仇!但我想让伯父和伯母守在这里,不能让我母亲出事!伯父,能做到吗?”
郭成义一听,脸色严肃地看着他道:“贤侄,穆颂尧也是我们的老兄弟,相交几十年了,他的医术便是及不上扁鹊华佗,那也差不了多少!你九伯父梁晖当年重伤,我们都以为他必死无疑,可仍然被老穆给救了过来,后来九弟他虽然脑子不好使了,可毕竟人活着比什么都强啊!”说着,便伸手按在郭壹肩膀上,“贤侄之心,我自是明白一些,但你年幼,弟妹先前又再三叮嘱过的,我们不能让你冒险!”
郭壹微微笑了笑,小声说道:“伯父,既然我母亲已然痊愈,那我便心无挂碍,所以还请伯父派人送我去追七伯父。于义军来说,我对于火器更为熟悉,那些火炮在我指挥下能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威力;于我来说,火炮轰击之下,无论是击溃敌军还是将之全歼,那杜重威便是不死也要脱层皮,我大仇得报!杜重威那边一败,派进山里的敌军不管胜负都必然撤兵,如此一来,此次来自石敬瑭、杜重威的威胁便即解除,此为两便之举,伯父还是行个方便吧。”
郭成义听后不觉犹豫起来,看看他又低头沉思起来。
郭壹看出他的心思,知道他性情稳重,凡事俱想周全,未免有些优柔寡断,所以他成不了义军之主,只能屈居第二。
这支义军的前身是后唐驻扎在云州的残部,其主将本是梁晖,孟崇周、郭成义虽然是武将出身,但后来都退出军中改做了文官,与梁晖同在云州;他们在被迫撤出云州、突破契丹与石晋的夹击中,梁晖受了重伤,孟崇周挺身而出,郭成义协助,方才带着队伍杀了出来。但彼时天下虽乱,但大局已定,石敬瑭割燕云十六州给契丹,以中原之地建立石晋,北方则是契丹;他们三兄弟带着残部几无立锥之地,便一咬牙进了这太行山,在度过最初最艰难的时日之后,他们反倒慢慢恢复了元气,逐渐壮大起来。
虽说其实力连割据一方的藩镇势力都比不了,更与石晋、契丹无法相提并论,但到底是站稳了脚跟,有了安身之地。
此后梁晖虽然被救过来,但脑子已经不好使了,除了打打杀杀之外,再不能指望他做事,孟崇周与郭成义等人便挑起了大梁,全面主持起义军诸事。倒也多亏了孟崇周、郭成义他们是文官一系,对于治理一方地盘倒也算得上是行家里手,最初又是武将,对于军事也不是外行,只是这些年来只能勉强维持局面,并不能出山与石晋争锋,更不说去打契丹了。但他们却也忘不了那刻骨的仇恨,一方面加强建设各处山寨,开荒垦殖、采取山货,这是为了更好的生存;另一方面将进山的关口全部掌握,并建起大大小小的关垒,这是为了一旦遇到石晋或是契丹来袭,可以抵挡;与此同时还不时派出小股队伍去骚扰、袭击石晋与契丹,去抢一些自己需要而又无法生产的资源。
郭成义考虑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郭壹,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好像仍然拿不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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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壹见他如此,不禁又轻轻笑了起来:“伯父,不如这样,你派人把我送到七伯父那边,我去看看。如果七伯父让我回来,那我不说二话,转身就回;如果他让我留下帮他,我便留在那里。再说,七伯父带的都是骑兵,而且都是对这大山极为熟悉的老兵精兵,便是再怎么样,也应该能护得我周全!”
郭成义听了不觉微微点头,但仍然有些犹豫:“你说的这倒也是个办法,只是现在已经入夜,便是去也得能明天天亮再走吧?”
郭壹笑了笑道:“伯父,石贼大军已经开始进山,谁能保证他们没有派出小股精锐打前锋,如果明天白天走,遇到这样小股敌军的机率很大,反倒不安全。进山的敌军入夜必须扎营,他们对山里又不熟悉,便是警戒也只能在他们营地附近,所以我们要走就今天夜里走,三五个人几匹马,便是再慢也能走出几十里地去,而且人少便是遇见敌军也能很方便的绕过去。而七伯父他们是今天中午才走,我估计用一夜的功夫便能追上他们,如此什么都不耽误。”
郭成义缓缓点头,看看郭壹却又摇了摇头,仍然下不了决心:“可是在这山里……走夜路太过危险了啊!不但不好走,还有虎豹豺狼这些猛兽……”
郭壹笑着说道:“伯父,你觉得如今大战在即,那些猛兽还敢在这边逗留吗?便是有……不管是你们义军里那些伯叔还是我,会怕那些野兽?”
郭成义一想,郭壹这话倒也说的不错。大战在即,各处兵马来回调动,动辄几百上千,山寨、道路附近的野兽早就都给吓跑了。那些野兽对于危险是极其敏锐的,除非是到了困兽犹斗之境,否则都会早早逃离危险境地。否则不管是虎豹还是豺狼,再怎么凶狠的野兽,在军队面前那也就是一盘菜!
郭壹接着又说道:“伯父,你放心,此次过去我不是冒险,只是想助七伯父一臂之力!我母亲还在这里,还有静姝,她们都是我最亲近之人,便是为了她们两个,我也绝不会冒险!”
郭成义又点了点头,但还是皱着眉头没说话。
郭壹接着又说道:“我先前制作火器时,曾经写下过制作、贮存以及运用时必须要注意的事项,其中之一便是要杜绝制作、贮存及输送时可能会引起的危险。伯父也知道,这火器虽然威力奇大,但有一个最要命的短处,那就是易燃易爆!不能遇明火,不能剧烈碰撞,甚至不能贮存在高温环境内,否则便有爆炸的危险!一旦爆炸,那必定会引起大量的伤亡。七伯父他们带着大量的火炮炮弹和手榴弹,又是用骡马驮运,难免会有碰撞。”说到这里,郭壹脸色凝重起来,盯着郭成义问道,“伯父,我知道义军军纪严格,但伯父以为七伯父带的那些老兵会严格遵守我定下的那些规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