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周辅深回答着,目光却扫到一本书的封皮上:“这是……?”
“奥,你说这本书?”老医生拿起那本《天生非凡》,道:“虽说只是虚构的文学作品,但里面描述地很多关于小主角的行为表现,都值得去从心理层面去深度解剖,我认识的心理学教授也会推荐这本书给学生。”
“是吗?”周辅深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那您觉得,书里的小男孩算是像他母亲说得那样,是‘天生的恶魔’吗?”
老医生倒了杯茶水,蹙眉道:“我记得这句话是小男孩的母亲在故事结尾说得吧,原话是‘虽然你是个天生的恶魔,但我仍然爱你’,然后就在警笛中烧了房子带着小男孩远走他乡……老实说是个很震撼动人的结尾,但其实我认为书里小男孩的性情跟后天的教育也不无关系,哪怕世界上的确有生来就有情感缺陷的孩子,但他们也是可以通过引导去正常处理人际关系的。而且书里虽然着重描写了孩子刚出生时母亲的焦虑、无助,但其实她心底的不耐烦也是透露在字里行间的,包括孩子父亲也是在扮演一个经常缺席,且只会对孩子不停偏袒放纵的角色……不过这说到底也就是个由作家虚构的故事——”“那假如不是完全虚构呢?”周辅深平静幽深的目光中蕴藏着火焰。
老医生摇摇头感慨道:“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了。”
“……这样么。”周辅深低下头,突然坦白道:“这本书的作者是我的母亲。”
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老医生惊讶地抬起头。
“书里写她凡事都亲历亲为,但实际上她把照顾我的每件事都交给保姆,平时她只有在需要灵感时才会来找我,然后就像逗猫逗狗那样指望我表演个技能,而当发现我不符合期待时,她就会恼火地质问我是不是故意让她不顺心。”周辅深盯着书籍上设计感强烈的黑白图像,清晰地诉说道:“第十三章里有这么描写过吧,女主人因为在和丈夫吵架时,孩子还在一脸平静地弹钢琴而崩溃……但其实,我那时候只是不想听见他们吼叫的声音罢了。”
“孩子……”老医生欲言又止,充满怜惜道:“抱歉,我什么也不知道……”
周辅深沉默下来,修长的手指划过封皮,最终自然垂到桌下:“如果您在为我感到伤心的话,那大可不必,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我同样也是个让他们失望透顶的残缺品。”
老医生轻声道:“你是个好孩子。”
“可我不是个好伴侣。”周辅深喃喃道,随后将脸埋入掌中:“我跟我父母一样没能经营好自己的婚姻,我的爱人……燃燃他让我人生中头一回体会到爱的美好,我却没能学会保存和珍惜……而当我醒悟过来想挽回的时候,我却连想见他一面都已经做不到了……”
“不要这么悲观……”老医生想安慰他,可想起前阵子网上盛传的关于江燃的绯闻,便觉什么话都是苍白无力的,只要这个年轻人还待在这里一天,那么便永远无法挽留他的爱人,所有的美好都是与他无关的。
“我想见他,张医生。”这时周辅深低声沉闷着道,他缓缓抬起头,眸子中闪烁着哀求与希冀:“哪怕就只是一天也好……我真的无法再忍受下去了,求求您……就在11号那天,就算让我远远看他一眼也好——”“孩子这真的……”老医生动了动嘴唇,没有继续再说下去,似乎是觉得直白拒绝的话语对面前的年轻人来说太残忍了,于是只能避开对方恳求的目光,兀自唉声叹气着。
“……我知道了。”良久,周辅深的神情恢复到一种类似于麻木的平静,站起身道:“是我异想天开了,您就当我在发癔症吧。”
老医生愧疚得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直到人走出去,他才把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点开上面周辅深的病历漫无目的地翻看着,内心饱受挣扎,他是周辅深的主治医生,只要他点头同意并出具医学证明的话,周辅深完全可以正常出院……可是这样一来,就全然是在徇私了——他拉动鼠标查看着医疗记录,试图寻找一些客观上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但还没来得及仔细那些文字,几个数字就陡然映入他的眼帘,让他心神俱震。
——出生日期:8月11日。
原来是这样,所以那孩子才想在那天……
……
8月10日,深夜,江燃家。
听着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江燃浑身不自在地窝在沙发里,因为今天有乔文康在,他本想挑件稳重的睡衣换上,可没想到自己衣柜里压根没有稳重的睡衣,即使是夏天简单的短t短裤样式,上面也印了些奇奇怪怪的生物。
而他眼下穿得这件印满奶牛花纹的,都还算朴素了的。
唉……怪就怪和周辅深生活的那四年混乱了他的常识,几乎已经让他快忘掉世界上居然还有家中来人做客这种情况了。
正想着,浴室里的水声停了,不一会儿乔文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道:“欸!你给我拿的这件衣服我穿不上啊!这裤腰也太瘦了吧!?”
“哪来那么多毛病?”江燃喊道:“你当是服装店呢?就赶紧凑合凑合穿上撑到回家得了。”
“行吧……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出来了,事先警告你,我的形象可能会有些不雅……”
“什么?你等会儿……”江燃一听就觉得不妙,刚从沙发上爬起来要出声制止,就正好和光着膀子、裤链大敞四开的乔文康撞个正着,见对方不仅面无羞涩甚至还隐隐有些嘚瑟,他登时大怒,捡起手边的毯子就大步跨下沙发,一把甩了过去:“活腻了是不是?滚回去拿这个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