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极了。我身上也准备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军火库。好了,我们已经闲聊得够久了。”
福尔摩斯推开教堂大门,我们走进教堂的院落。在首都,这天晚上不少的教堂都布置了新年的装饰,但沙德维尔的圣保罗教堂不在其中——这地方完全荒废了。我们在悬铃木掉光了叶子的枝丫下经过,沿着一条墓地的小径前进。在我们两侧,树立着不少墓碑,其中大部分墓主都是海员,这是因为圣保罗教堂在很长一段时间服务的都是海员会众。原本那座十七世纪的建筑在众人口中俗称海上船长教堂,它的本堂教友中最为著名的人物,不是别人,正是詹姆斯·库克。而当那座建筑被拆除,现在这座取而代之后,海员们崇拜它的传统依旧保留了下来。
随着我们渐渐靠近那座建筑,伦敦臭名昭著的喧嚣也渐渐归于静默,取而代之的是沙沙的风声和风吹枯枝飒飒的声音。沙德维尔建在一片盐碱滩上,那晚,随着我们逐渐靠近教堂,城市中惯有的硫黄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湿气、泥土和咸水的味道。仿佛我和福尔摩斯不知怎么的就将文明留在身后,走入了从前,走入了贫瘠而更原始的时代。
“现在来瞧瞧我们的朋友莫里亚蒂藏哪儿了。”
福尔摩斯掏出一根塞住的试管,里面装有黏稠的蓝色液体。
“我们在迈克罗夫特家中发现的那一根他的头发,让我得以制成一种天然磁石溶液,这方子是从《蠕虫的奥秘》里找到的,”他说,“我只希望它真的能起作用。我确实不折不扣地照抄了那份‘食谱’,不过我也算是个新手,所以不能保证这份特殊的蛋糕真的烤好了。”
“蝾螈之眼,青蛙之趾,是这些玩意儿吗?”
“含钾的硝石和没药的酊剂。这不是魔法,华生,这是炼金术。你可能会觉得二者之间差别不大,但事实上,这些细微的差异很重要。炼金术是现代化学的前身,二者之间的共通之处远超过一般人的认知。在这样的情况下,当你靠近这头发的主人时,溶解的头发就会让溶液出现肉眼可见的反应。按照普林的说法,皮肤刮片的效果更好,粪便的样本则最为合适,但头发应该也能起效。”
“应该?它一定会的。”
“我希望你对我的信任不是盲目的。现在,如果莫里亚蒂正在我们附近的某处……哦嚯!这是什么?”
天然磁石溶液放射出朦胧的淡蓝色光辉。福尔摩斯将试管左右移动。当他将它挥到左边,光芒就暗淡下去,而当它向右,光则明显亮了起来。他冒险朝那方向走出了几步,摇晃试管,用这溶液的色彩波动水平,来指引自己前进的道路。
就这样,经过一系列试错的过程后,我们紧张地站在教堂西侧面,面对着一小段台阶上一扇带浮雕的木门。这道门后的通道向下,估计通往地下墓室。而当福尔摩斯将试管凑近木门时,天然磁石溶液放射出的光芒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更耀眼。
“就是这里,”他压低了声音,“我们的猎物就在里面。”
他将试管收了起来,换上了一个简单的老旧手提油灯,然后小心翼翼地点起里面的蜡烛。
“这无疑印证了我的想法……”他将油灯举起,凑近门上的挂锁,“你看到它了吗,华生?”
“看什么?”
“还能看什么,看这里有什么不协调的。”
“什么和什么不协调?”
“挂锁和锁扣。一个非常新,而另一个则极为老旧,锈蚀得厉害。”
“那又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说是之前的挂锁锈住了,所以不得不换个新的。”
“你当然可以这么想。你也可以认为,挂锁之所以换了新的,是因为最近有人想进出这扇门,却没有原本挂锁的钥匙。如果你更仔细地观察锁扣,会发现在挂锁的钩环后,有一系列平行的直线刮痕。除非我错得离谱,否则这应该就是用剪线钳剪断原来那个挂锁的钩环时,剪线钳的尖头划出来的痕迹。”
“这一点和我之前的推论并不矛盾。如果一开始的那个挂锁锈住了,想要换掉它,除了用上剪线钳外别无他法,而使用了剪线钳的人,无疑是教堂的杂役。”
“那他应该把门上的锁扣取下来,这样更简单,也更符合逻辑。而我们眼前的挂锁却不是这么处理的。用上剪线钳,暗示此人想尽可能快速而不引人注意地完成这个任务。这一点也说明他是偷偷摸摸地行动,他不希望自己被捉个现行—换句话说,这绝不可能是教堂杂役所为,不是教堂司事,也不是教堂的其他工作人员。拿好。”
福尔摩斯将手提油灯递给我,接着拿出一个小小的皮革制袋子,里面装的就是他的撬锁工具。
“首先用扭力扳手。”他喃喃地将一个细长的l形工具插入钥匙孔。这是我头一回近距离地观察他运用他那灵巧的天赋。“嗯。三针珠锁。和普通锁差别不大。用半菱形锥就行。把灯拿稳了,好吗?”他将锥子同样插入锁孔,接着在锁道中轻轻戳动。“啊,对,碰到固定栓了。有点麻烦。往上。是下一个栓子。好了,过分割线了。接下来是最后但同样重要的……”
随着沉闷的当啷一声,挂锁弹开了。
“瞧!过家家的把戏。”
“你不觉得这有点儿太简单了吗?”我说,“如果是莫里亚蒂换了锁扣,他难道不该花更多力气来防止有人侵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