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流风轻描淡写说着琐事,姜萝恍惚间明白了,兄长慧眼如炬,可能已经觉察到不少端倪。
几日后,姜萝登车走了。
来接她上车的小厮身上那件衣裳,苏流风见过,纹样罕见,似曾相识。
他记起来了,陆观潮身边的书童,也有这样的衣料。
姜萝曾说陆观潮其人可怖,她害怕得紧。
眼下,却又同他走得这样近么?
苏流风垂下眼睫,唇齿微动,竟念的是静心的佛经。
佛说,不可造业,不可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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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府,迎春花从暗绿色的枝桠抽出,六片裂瓣儿开得齐整,随风微颤,幽香浮荡。
藤萝院忙里忙外,又是搬红木云纹长桌,又是摆紫檀嵌玉清莲芙蕖图插屏,各式各样好物件流水似的涌入这一间小院,被分配到院子里的下人们见状,面上也沾光。
这些宝贝木具,就是陆老太太也仅有一件,足以见得大公子对这位娇客的用心。
因本姓是“赵”的丫鬟蓉儿独得青睐,被抬为藤萝院里的一等丫鬟,她不免要问管事:“这位周小姐是什么来头?得大公子这般器重?我可是知道,此前老夫人要往大公子院子里塞人,没两个时辰连包袱带人都丢出去了……”
那时他们还私底下议论,大公子保不准有龙阳之好,不然怎么会过了弱冠连女子都不碰呢?
管事剜了她一眼,本不想回答小丫鬟的话,又怕她服侍这位女主子,日后高升。他还是耐下性子,道:“谁知道大公子是怎么想的?主子的事,是你我能够揣度的?去去,赶紧把屋里头的桌椅擦了去。别怪老哥哥没提醒你,这位周小姐在大公子心上有位置,那就是来头不小,收起你的浅眼皮底子,好生伺候,有你发财那日。”
“谢管事哥哥提点,我这就讨个好口彩去。”
蓉儿美滋滋入了屋,甫一入内,她就被屋子里头那点艳色晃了眼睛——姜萝身着粉缎绣簇串樱桃兔毛袄,下搭一件宝蓝丝绒冰马面褶裙。月貌花容,倾城国色,怪道清贵如大公子也被她迷了眼。
丫鬟凑到姜萝身边行了个礼:“小姐,奴婢名唤蓉儿,往后您有事尽管差遣奴婢便是。”
“蓉儿……”姜萝喃喃,和善地笑,“倒是个好名字。”
她在府上立足,需要心腹,能拉拢一个便是一个。
姜萝从荷包里摸出一枚金锞子,打赏了蓉儿,又差遣丫鬟去伙房一趟,给她端点雪花糕来,她想吃。
蓉儿喜不自胜退下了,徒留姜萝一人苦笑,这个陆观潮倒真有意思,府上用物都筹备精细,连打赏下人这样细枝末节的琐事都为她想到了。
他前世,何时有对她这样上心过?
刚想到陆观潮,后脚门帘珠子便撞响了,是他来了。
“屋舍内的布置,阿萝可喜欢?”
陆观潮今日换了竹青色新衣,没有浆洗的痕迹,布料也簇新。郎君的心思好猜,无非是想以全新面貌和姜萝重新开始。
奈何小姑娘未必领他的情。
风姿绰约的男人负手而来,抬袖,一手拎着囚蓝靛颏鸟的华贵鸟笼子,一手提镂花贴竹簧嵌玉食盒子。
鸟笼罩子微微掀开,小雀儿啾啾作响;再打开食盒,糕点甜汤琳琅满目。
姜萝噗嗤一声笑:“你是想我一边遛鸟,一边吃食吗?”
陆观潮被姜萝灿若春花的笑晃了眼睛,眉眼也情不自禁柔和下来:“若阿萝想,这样也并无不可。”
姜萝乖顺地捻来勺子,舀了舀汤水,才吃一口,微微皱起眉头。
“怎么?不合口味么?”陆观潮忧心问。
“太甜了点。”她把白瓷碗儿推了推,“我还是喜欢清淡些的。”
陆观潮若有所思地道:“从前你总嫌茶苦,我还以为你爱吃甜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