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潮不蠢,是个聪明人。只消一句提点,他便回过味来,母亲说的是姜萝。
他道:“对于新妇,儿子心中已有人选。”
陆老太太心里“咯噔”一声响,但她不愿接受这个事实,还要和陆观潮打马虎眼:“哦?是哪家贵女,能得咱们潮哥儿青睐有加,你说说看,母亲为你做这个媒。”
“儿子已将她领回府中。”
此言一出,陆老太太眉眼瞬间一沉:“你在混说什么?!你要是喜欢那个丫头,抬为良妾也无不可。”
“阿萝不会为妾。”她也不愿。
陆老太太鲜少对大儿子发这样重的火气,她气得倒仰:“你!你失心疯了吗?竟是想抬她为平妻?”
“儿子只有一妻。”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陆老太太急得掉泪,想捶打眼前的孩子,又十分不舍。
她知道陆观潮这一路行来有多么难,那样小的孩子,面对父亲的死,第一时间没有落泪,反倒是咬牙拿着血书四下奔波,寻父亲旧友搭把手平反。他心里不痛吗?痛的。但他必须抓紧时间,他不能退缩啊。
陆老太太何尝不想纵儿子的心意,可是陆家起复太艰难了,她不忍心儿子再吃这样多的苦头,她想给他寻一方能够助力的妻子,至少陆观潮往后的仕途有妻族帮衬,能松快些。
怎知,陆观潮已撩袍跪下。
他给陆老太太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儿子什么事都能允母亲,唯独这事儿不成。”
陆老太太蓄泪:“儿啊,咱们陆家起复不容易,我实在是不想你再吃苦头。咱们换个人,不成吗?”
“不成。”陆观潮艰难地再磕了一头,咬紧牙关,“儿子心意已决,还望母亲成全。”
三个响头下去,郎君不惜坏了面相,也要以血明志。
他决意如此。
隔天,陆观潮衙门有事,要晚归。
他十分挂念姜萝,还特地请小厮奔回府上告知她,俨然如一名听妻子话的温柔丈夫。
院子里的奴仆都在为大公子的贴心欢喜,偷偷笑着打趣,姜萝为了彰显自己合群,也轻轻一笑。
接着,她的目光凝聚在石桌上沸腾的炙锅上,天气凉,她想吃点热乎的东西,于是喊蓉儿帮她跑腿,端来春韭以及鸭血、羊肉薄皮。除了火锅炉子,姜萝还七七八八点了很多旁的菜,有山药烧鹅、豆芽炒猪皮,基本都是荤食。
姜萝胃口好是好事,但这些味儿重,她不怕陆观潮有意见么?
蓉儿悄悄提点自家主子:“蒜味儿大,待会儿便是您喝花茶也难压下去。”
姜萝眨眨眼,不懂了:“为何要压下去?”
“大公子不喜欢葱蒜。”
“但我喜欢呀。”姜萝单手支下颚,“只要我喜欢,你家公子就不会有意见的。”
她这话说得实在实诚,蓉儿劝不了,只得作罢。
也是,这位阿萝小姐乃大公子心尖宠,压根儿不会在意她吃酸还是吃辣。
一蓬蓬烟火气腾起,庭院里冥冥的暮色都被这一团菜食的香味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