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绍一时有些发怔,多年前在西北时,初见他也是这样白雪皑皑的时节,也是这般天还未亮的清晨。她赶去搬救兵,途中遇到他的队伍,少年英武,负剑策马,寡言少语,似西北荒原上一株耸立了百年的古松。
直到奔入战场,他指挥冷静,调度有方,忽然又成了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这么多年过去,荀绍仍旧记得当时的所有画面,他黑马玄甲,立在皑皑雪原,杀入敌阵时又如雷霆疾电。
分别时她上前自报家门,是存了私心的,他当时只是淡淡道:“周氏,周丰容。”
没有军衔,只有一个名字,大丈夫立于天地,本当如此。
荀绍从此将这名字铭记在心。
一晃多年,眼前的少年已成熟健壮,大约只有神情语气一如当初了。
“你……你来接我的?”荀绍问得有些不敢置信。
“不是。”周丰容回答地斩钉截铁:“我只是来告诉你,赐婚之事,我绝对不会答应。”
荀绍脸上的笑僵了一僵。
她这些日子数次撞见他,都很想将此事直接说出来,和他商量一下公布的时机,却没想到还没开口便换来了他的拒绝。
“所以大将军要违背赌约了是吗?”
周丰容面色一凛:“赌约?好,既然一切因此而起,那干脆你我堂堂正正单打独斗地比一场,如此才算公平!”
荀绍咬了咬唇,自腰间取下软剑,手腕一抖:“那就请大将军赐教。”
竹秀听到响动跑出来时,二人已经斗在一起。她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更是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她就不回避开了,还想着让小俩口说些悄悄话,没想到转头情形就变成了这样。
一定是荀绍又不会说话了!她想上前阻拦,但那二人又不是泛泛之辈,此时各铆着一股劲儿,彼此下招都凌厉的很,根本近不了身,最后只好在旁苦劝。
荀绍心中有些没底,她习武得利于灵巧,周丰容招式雷霆万钧,常常使她处于易守难攻的位置,很难施展开。那次赢周丰意她已全力以赴,对武艺更高的周丰容更是不敢大意。
周丰容显然自己也有数,难怪一直对败于段宗青手下耿耿于怀。
荀府门前的雪地上足迹斑斑,竹秀已将大门关上,所有仆从连老管家都无法窥见外面的动静是从何而来。
大雪已停,天光渐亮,二人仍旧没分出胜负,周丰容和荀绍隔着几丈对峙,彼此都有些气喘吁吁。
“你还是要一意孤行么?”
“是大将军要违背赌约吧。”
话不投机,复又开战。
竹秀急得大呼小叫:“你们别打了,早朝快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忽有快马从远处奔来,到了近处急急勒住,叫道:“大哥这是在做什么,快些回去,有圣旨到了,正等你去接呢。”
周丰容和荀绍闻言动作骤停,马上的人不是周丰意是谁。
竹秀心道:莫非皇帝听说了两人互斗,派人来宣旨赐婚了?
周丰容大约也想到了这点,瞪了一眼荀绍,转身走了。
荀绍心中难平,在雪地里站了许久才动身去宫中,竹秀看她神色阴沉,也没敢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