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着,偷偷瞥了眼姜致,这位老祖宗脾气是极好的,虽然偶尔也生气,但从不动手,也不提将她们发卖了。红茶偶尔都替她可怜,她心中叹了口气,支起一个笑容问道:“老祖宗是与陆小少爷约了么?”
姜致收回目光,点点头,说来也心酸,她因着辈分高,在上京没有朋友。那些个贵女们,都不大好意思和她玩。和她同辈分的呢,又都是耄耋之年的,姜致扶额,兜转下来,她竟和陆小山成了好友。
陆小山是陆太师陆勤的小儿子,陆太师能力出众,颇受皇帝器重,膝下还有个大儿子陆琛,亦是年轻有为。因此天塌了有老爹顶着,再不济还有老哥扛事儿,陆小山就理所当然成了个纨绔子弟。再加上陆太师老来得子,对这小儿子几乎是有求必应,这更纵容了陆小山的纨绔。
陆小山第一回叫她,就指着她说:“哟,这么年轻呢,都听她们叫你老祖宗,我还以为你老得走不动道呢。”
姜致差点当场翻个白眼,这兔崽子说话从不顾忌场面,能活到今天也就陆太师官大了。不过也正因为他这股憨劲儿,姜致才能和他成为朋友。
想起陆小山,姜致心情终于松快一分。她抿嘴笑起来,“嗯,陆小山约我去看戏,说是梨花园最近排了出新戏,还没演过呢。”
红茶跟着笑,“陆小少爷对老祖宗真好啊。”
姜致笑笑没说话,马车哒哒地往前走,拐了个弯,听见车夫叫停。红茶先一步起身,替她掀开帘子,又搭手扶她下马车。梨花园是上京最好的戏园子,因此来的都是些富贵人家。陆小山来得多,门口小厮都认得姜致。
小厮迎上来,“姜姑娘来了,快请进,陆少爷正念着您呢。”
小厮原是称她姜太君,被陆小山一脚踹在屁股上,混不吝地开口:“怎么喊人呢,这么年轻漂亮一姑娘,带没带眼睛。”
从此梨花园都叫她一声姜姑娘了。
姜致跟着小厮迈过大门,转上楼,在首座位置看见陆小山坐没坐相的,翘着个二郎腿。陆小山一抬头望见姜致,笑得如沐春风,拍了拍身边的位子道:“姑奶奶,你可来了,多少天了,在家绣花呢?”
开口就讨嫌,姜致一巴掌拍在他横过来的大腿上,明知道她最讨厌绣花了。“你这嘴怎么这么欠呢。”
陆小山吹了声口哨,笑得傻不愣登:“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还没习惯呢。认真的,最近在家干嘛呢,这么些天都没见你出门。”
姜致含糊过去:“有点儿事啊,不过都解决了。”想来青爷这么久了也没找上门来要个说法,这事儿应当算解决了。
陆小山没追问,戏班子还没上场,只听见噼里啪啦一阵响,他们上台前要准备道具。陆小山盯着她耳环看,伸出手要摸,被姜致一把拍开,“干嘛呀?别耍流氓。”
陆小山觑了她一眼,伸回手,“你这手劲不错,看完戏比划比划?”
姜致点头,“都行。”她许久没练拳脚功夫,还真有些手痒。
陆小山又吹了声口哨,“你那青雀呢?你不是特喜欢么?天天戴着的,今儿怎么换了?”
姜致心里一跳,不着痕迹地带过去:“丢了一只,就前几天。”
陆小山啧了声,“合着你就为这事儿在家闷了这么久?告诉我啊,我替你照着打一副呗。”
姜致瞪他一眼,说:“算了,凡事讲究个缘分,丢了便算了。”
陆小山哦了句,又瞄一眼她,一声铜锣响,报幕的人便走上台。
“欢迎诸位光临咱们梨花园,新戏目《玲珑锁》诸位听好咯。”
姜致和陆小山不再说话,转向戏台子,幕布缓缓拉开,旦角踩着步子上来。姜致问:“《玲珑锁》?讲什么的啊?”
陆小山挤眉,“我哪儿知道啊,听完就知道了。”
今天来的人不多,除了陆小山和姜致,稀稀拉拉还坐着几个人。咿咿呀呀地开唱,难得这出戏讲的不是痴男怨女的故事,讲的是一个知己的故事。
姜致看得入神,陆小山偏头和她说话:“哎,这人是不是蠢啊。”
姜致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忽然一声尖叫划破了某种安宁,姜致被吓得脊背一僵。陆小山没比她好哪儿去,拍着脑门儿刚要骂人,便听见下面有人喊:“死人啦!”
陆小山脸色一变,话都哆嗦起来,“什、什么玩意儿?”
姜致也是惊到,张着嘴,看着戏台子上戛然而止的水袖,像柳絮轻飘飘地滑落。
场面乱起来,有人报官,有人想往外跑,又被拦住。姜致叹了口气,气定神闲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红茶急得不行,“老祖宗,您怎么还喝茶呢,这可怎么办啊?”
姜致平静下来,觉得没必要紧张,一来他们又没做什么,查也和他们无关,二来呢,这还坐着陆小山呢,陆太师的公子,一般人都要卖个面子。
她急什么?她叹口气,其实还是有被吓到,毕竟忽然有个人死在自己跟前,这事儿怕得梦几回。
而且,她总是心里隐隐不安。
姜致又喝了口茶压惊,陆小山也是猛灌了口茶,“这叫什么事啊,今天出门忘记看黄历了。啧,早知道我不叫你出来了。”
姜致被他逗笑,笑意还未到达眼底,便僵在脸上。
“哟,陆小少爷也在呢。”孟复青一身玄色官袍,望过来一双似笑非笑的眼。他步子不紧不慢,走到姜致旁边位子坐下,“姜姑娘,幸会。”